“奇怪,”桑谷隽道,“土狱怎么会有这样一片池水呢?”

“兹兹兹兹……”

“那你知不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啊?”有莘不破问。

这时桑谷隽和天蚕幻蝶已经向涂山氏逼去,但被围绕在她身周的妖气所阻挡,离她还有三十丈,就再难寸进。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涂山氏冷笑道:“小伙子,你怒气冲冲的想干什么啊?给你姐姐报仇吗?就凭你脚下这条半死不活的小虫?”

“你为什么要醒来?”她的觉醒,宣告了莘羖和若木这数十年的努力已经完全失败。

桑谷隽用手触摸着眼前突兀出现的巨大蚕茧,道“看这气息,应该是我叔父的?”

有莘不破想起桑谷隽召唤幻兽巍峒的情景,把芈压往一块巨石后面一放,便要扑上抢攻,肩头一紧,却被有莘羖按住了。只见桑鏖望脚下不断隆起,隆到二十层楼高以后还在不断向上拔,似乎要造出一座山来!

*

“大哥,上幻蝶吧。”

“那我们怎么办?”

桑谷秀低头看了看银狐,它并没有说话,但两只眼睛却在看着她,同时桑谷秀脑中也传来那个声音:“没错,就是我。你这个走法,去到毒火雀池,什么事都耽误了。”

有莘不破也冷笑道:“好了伤疤忘了疼。说这话也不摸摸自己的猪头——不知道是给谁打成这样的哩!”

听到这么一句没来由的话,江离不禁一怔,回过头来。

有莘羖点了点头。血教的肉身修炼号称天下第一,如果不能毁灭血宗传人的血婴儿,他们就有无限次复活的可能性。

有莘不破眼皮一阖,骨头竟然刺不进去!雷旭怪叫一声,全身上下长出三百根骨刺,或直或曲,刺向有莘不破的咽喉、心脏、背心、腿弯、下阴……但刺破衣服以后,便被一层淡淡的真气挡住。

杜若道:“我的意思是,我去对付那于公孺婴,乌悬对付那江离。你们三个,嘿嘿,别告诉我连个有莘不破也拿不下!”

其时已近三月,草木繁盛,西南的蛊瘴也到了大爆发的季节。不过有江离在,这些都不是问题:七香车如若活起来一般,在瘴气中来回飞行着——经过几十天的培养,拉车的木马已经长出了枝筋叶羽的翅膀,可以在空中自由飞行了。木马在瘴气中驰骋,所到之处,瘴疠被七香车的七色异花吸食一空。吸食瘴疠以后,七香车的香气变得更浓,花开得更艳,马飞得更矫健!

桑季道:“依上人所言,当两不相助?”

“是非曲直且不论。毕竟小隽是吃了亏的。这个场子……”

众人一进孟涂宫,有莘不破便紧紧看住芈压,眼见大殿门户已在眼前,却发现江离不见了。前有蚕丛侍者领路,有莘不破不便开口,目视于公孺婴。于公孺婴会意,微微一笑。那意思是说:江离这人无论做什么都不需要我们去担心。

日间有莘不破说“我想一个人呆一会。”他的朋友们都知道,他需要一个静一静的晚上。芈压进了他的“灶间”,雒灵回了松抱,于公孺婴上了鹰眼。有莘不破又对轮到值夜的江离说:“咱们换一个晚上吧。”江离也不说什么,把七香车驶进车阵。

芈压也泼冷水:“有莘哥哥,你这几天想了几百个馊主意了,没一个管用。昨天还赌气说什么要不如撇了铜车队怎么自己过去算了,真是孩子话!”

巍峒笑道:“桃之夭夭么?”

马蹄取出那块刻着练功诀要的龟甲,一点一点地记诵着。那上面的字大部分都认得,但却大部分都看不懂。月光下字小如蝇,但却想得他头大如斗。一阵睡意袭来,忙一狠心,把嘴唇要破了。

有莘不破笑道:“你便是桑谷隽么?”

“能够在必方身上做手脚,只怕是她亲自来了。”

于公孺婴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地跨上一步,站在有莘不破左边。

“怎么回事?”有莘问道。

“买下,全买下!本钱的事情我再想办法。嘿,有了车阵,咱们商队又这么强,怕找不到钱?”

“……”

“他怎么说?”

雒灵也谨慎地用心语呼唤着,力图不给江离发现:“快起来,有危险。”眼见有莘不破还是没有动静,正想用“心语呼名”之法,却听一声很柔和的心语先她而呼唤了出来:“有莘不破,醒来!”雒灵微微一惊。心语虽号称是心宗的独门密技,但上达之士,一法通,万法通,原也不奇,但江离小小年纪,竟然也能旁通诸家心法!

太阳光照着战后酣睡的陶函勇士,也照着野猫林外的百人坑。

雒灵的心法正练到闭口界,不能说话。她用心灵唱起了无声的歌曲,方圆十里内的蝴蝶、莺燕听到她的呼唤,纷纷向她飞来。在阳光下,连它们也似乎比幽谷中的小动物更有生气。正当她十分欢快的时候,一阵嚣尘纷嚷闯进了这和谐的舞台,鸟儿惊散了,蝶儿吓跑了。雒灵回过神来,几个充满淫秽肉欲的心灵之响在向她靠近,雒灵记得,去年那个被刑鬼处决的门人,就是因为发出了这种心灵之响。

将到黄昏时,冲皓竟无半点回音,连派出去的探子也没有一个回来。札蠃忧形于色,对卫皓道:“冲老之事难以预料,我去接应。卫老守寨。”

“你要做一个领导人,这耐性是非要不可的。”

有莘不破指着于公孺婴道:“你要我帮他?”于公之斯的眼神否定了。

“她说只是看一看的。”于公斛宁犹豫了一会儿,走近前来,看父亲时,五心朝天,额头隐隐呈现青紫之气,知道要他至少还要两个时辰才能回过神来。他踌躇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那团光华。突然一切光芒都消失了,无争厅中陡然暗了下来。

金织突然抖了抖,不是因为石雁的辱骂让她生气,而是因为石雁的仇恨让她害怕。

江离沉吟道:“难道除了躲进附堡的人,其他的全部死光了?”

“死的死了,逃的逃了。”

“快!”有莘不破来到于公之斯身旁:“用你那招‘大手大弓’,把我射过去!”

靖歆见狍鸮趴在地上,好一会不动,不由大喜,正想催动影刀,却见狍鸮又突然跃起。于公之斯躺在江离背后数丈处,不由叹了口气,喃喃道:“冰火雷电都伤它不得,难道它当真无敌?”

札蠃道:“小伙子,你说的第二个条件,可以换成什么。”

“等等啦,先说完,然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有什么反应?”

靖歆打了个哈哈,也冷笑道:“好个无双妙法,好个吹不破牛皮的无双妙法,不过是拿死妖精身上的肉往自己身体里塞罢了。旁门左道,何足道哉!”

“比如说,揉脚。”

“这位兄弟,给我一条绳索,让我上去,我给你钱,给你钱……我有好多钱……”

于公之斯叹了一口气,说:“不死,不死……何止是他,世人哪个不想!”

“惊天动地的大人物?难道是他么?”沉思中的靖歆突然发现,一听提起那个“惊天动地的大人物”,有莘不破马上低下了眼光,神色奇怪之极。

“不说就不说呗。”江离依然轻松自如,“我早说过,这里的事情我不想多管,反正就算会惹到我头上来,我也不怕。”

江离斜了他一眼,似乎有点嫌他多口。有莘却兴冲冲道:“你猜出什么了是不是!呵呵,你能用鼻子闻出那老贼坐骑是紫色的,现在不如也闻一闻,看看这老头子身上是不是真有两个秘密。”众人听说“坐骑是紫色的”,无不省起札蠃。眼见札蠃就在上座,而这年轻人竟直呼“老贼”,一些持重的人无不摇头,如果陶函四老在此,一定又要认为于公之斯失策。商队行走,三分实力,三分运气,还有四分得靠道上的朋友给面子,因此各路豪强,能不得罪的尽量不要得罪。但有莘却像一个火桶,不但刚进无忧城就差点犯了檗有阗的规矩,更是这边厢惹翻了靖歆,那边厢又向札蠃开炮。“带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只会让陶函多树敌人!”如果苍长老在,这句话他一定会说的。

于公之斯道:“好好好,没犯无忧城的规矩就好!无忧城是讲道理的地方,不是动手打架的地方。只要道理说明白了,这里头都是成名的人物,自有公道。”

“为人?”

当妻子的尸体出现在半空之中时,这感应居然把重伤的有莘羖唤醒了。他冲了过去,接住了她。山河破碎,林木凋残。而逝去的人,也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

“在我还很年轻的时候,我有一个死敌,两个情人。”

“那个死敌令我憎恨,又令我钦佩。但他对于我,却没有憎恨,而只有忌妒和讨厌——因为和我一出生就是一国王子相比,出身贫民窟的他是那样的卑贱和贫穷。为了得到一点点的食物,为了学到一点点的知识,他也必须付出我永远无法想象的努力。和他相比,我的一切都来得太过容易。”

“当他玄功有成以后,当他有了和我匹敌的力量以后,他对我的妒忌开始转化为不屑。我们互相厌恶着,并为此大打出手。当我的妻子出事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