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君知道元青,不过没见过他,我也没告诉他元青的脾气秉性,怕他担心劳神。这件事,我——”二皇女话音未落,门口响起一个清亮却暴戾的声音:“欧筱越,你果然在这里,我叫你往哪儿逃!”

“哪里,哪里,表弟千万莫要客气。”欧筱彦和对方一起各自满饮杯中之酒。方涟墨喝完赞道:“真是好酒,温醇甘甜,余韵悠长。”在旁随侍的春儿听见这称赞,高兴得笑眯眯,拿起酒壶为他们又斟了两杯。欧筱彦回敬了方涟墨一杯,见他自自在在的饮尽,毫无一般男儿家的忸怩之态,不由问道:“表弟的酒量似乎颇佳?”

欧筱彦挥手让小厮退下,径直往花厅而去。

欧筱彦拈起一颗果子尝着,夏偲青现出一个邀功的笑容,道:“殿下,这地方不错吧?”

“涟墨?”欧筱彦一怔。

“真的?你……你会给我解药么?”程灵雁睁大了一双清澈的眼,不可置信的问。

“主子,我不知道,我以前没听您提起过程公子。”肖平乐回答。

“没有……我是听吴县令说的……”欧筱彦虽然明白小庆说的是实情,心头却还是一窒。吴大槐刚才和她闲聊时,提到皇帝已有七年未曾选侍君了,今年圣旨一下,各地无不大张旗鼓,对此事郑而重之,封冉县自然也不例外,而在他们县精心挑选出的三名大家闺秀中,林湘然是最出色的。吴大槐当时肯定的对她说:“其他两位,下官不好打包票,但林二公子中选侍君绝没问题,假以时日说不定还会被提成贵侍君呢,林二公子在后宫的前途,未可限量啊……”

小喜讪讪的说不出话来。欧筱彦吩咐她把司徒修玉抬到自己的轿子里面。之后,按原先安排的,她和小庆共骑一匹马,欧筱彦则骑上她的马,一行人上路了……

小喜见对方听了自己的话反而更显难过,讷讷的说:“我不太会讲话……你别介意……”她走到欧筱彦跟前,小声说道:“主子,司徒公子孤身一人上路不太安全,所以师姐刚才拜托我照应他,主子,可否让他与我们同行呢?”

欧筱彦不语,她对程灵雁的性格已有了解:自己就算想方设法把他留下来,他也绝不会接受什么名分,因为鹤儿的缘故。小庆现在提这个,实在扯得太远。更何况自己还不一定能留住他呢……

程灵雁眉头深蹙:“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她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没可能放过我们的。”他看了看柜上摆的时计,说:“再过一会儿便是亥时了。皇女殿下,要不你到床上休息吧,我在门边守着,看她耍什么花样。”

程灵雁一早就认出乔青青的来历,这个行事荒诞不经的老婆婆,可是在当今世上武功排名第三的高人,自己根本无法抵抗她的一招半式,可如今她强要将自己配给弟弟的妻主,这是万万不能答应的,怎么办呢……

听到此处,欧筱彦问:“小喜,你打算这辈子只娶一个?”

欧筱彦摇摇头。她想:出门在外,能少一事就少一事,更何况这林公子虽然不讲道理,他的妈妈却是个大好人……算了。她开口:“小庆小喜,咱们上楼去。”

明月书坊是座三层的小楼。三楼上站着一人,就是今天的主角林公子了。他蒙着面纱,穿着斗篷,容貌和身材都捂的严严实实。他手持一只大红绣球,往楼下顾盼。众人没谁敢言语造次,全都翘首盯着他,现场竟是静寂一片。

程灵雁垂头小声道:“我确实跟弟弟说要杀你,可他总拦着我,说你一定有什么难处……还说我要是杀了你他就死给我看……所以我找你想把事情彻底问个清楚。”他此言一出,一直按牢剑柄高度紧张的小喜舒了一口气,想:幸好幸好,要不自己还得跟个弱质男流交手,那可真有点……

她心中打定主意,站起身来,吩咐道:“小庆小喜,咱们现在去瑞祥武馆。”

“好啊。”

“主子,二皇女殿下肯定在的,她大前天摔伤了,左胳膊骨折,所以这几天一直在府里休养,圣上放了她一个月的假呢。主子,您不知道——”

“皇女殿下,其实我最初就想找您的。中毒的事,二皇女殿下她并不知道,如果我直接找她说要解哥哥下的毒,势必引起他们之间的……还是通过您暗中帮忙比较好。可城中传言您最近昏迷不醒……时间紧迫,所以我才去二皇女府。”

欧筱彦说:“哦,没关系。”那小厮又道:“我家公子叫何元碧,正元的元,碧玉的碧。请问小姐尊姓大名?家住何处?我们也好上门道谢。”

“回主子,五个多月了。昨天找城南的刘半仙算了一卦,说是个女孩呢。”春儿的话里掩不住满心欢喜。他蹒跚走到桌边,对自家姐姐说:“你去吃饭吧,我来侍奉主子用膳。”

不远处的另一个男孩子迅速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你叫厨房随便做点吃的送过来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会儿还要应付司徒修玉的妈呢。

偌大的前厅静悄悄的,桌上有盏冒着热气的茶,还有把银光闪闪的匕首。一个小厮垂手站在侧边,见欧筱彦来了连忙给她行礼。而那个被牢牢绑坐在椅子上的人,自然就是司徒修玉了。他抬眼,跟欧筱彦恰好对了个正着。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长相清秀文雅的绿衣少年。

欧筱彦**身体**的一跌,便从昏**中醒转。

十二皇女走了。欧筱彦朝外唤道:“船家,烦请靠岸,我们要回去了。”

舱外没有回声。她不由一惊,何元碧也惶惑的睁大了眼睛。与此同时,一个戴着面具、身材高大的蓝衣人走了进来,二话不说,便向欧筱彦出手!

何元碧惊恐的叫起来。欧筱彦闪身急避,出掌反击。哪知对方刚才那下实际上是虚招,趁机迅疾错步踢向她下盘,她闪避不及,右边大腿被踢中,倒在了地上。何元碧冲到她身边,流着泪叫道:“筱彦!筱彦!你——”

蓝衣人打断了他,慢吞吞吐出几个字:“元碧不要哭,是我。”

何元碧听见她的声音,顿时收住眼泪,大叫一声:“师傅!”

蓝衣人摘下面具,将之放入怀中。她是一个清癯俊秀的中年女子,看上去年纪大概有四十五六岁。她在桌边端坐了下来,身板笔直,面无表情的以命令的口气对两人道:“你们过来。”

欧筱彦这时已从地上站了起来,何元碧拉拉她的衣袖,看着她的眼神有劝慰、有抱歉,有恳求。欧筱彦叹了口气,跟着他一起走过去,喊了声“前辈”,并且向其作了一揖。

蓝衣人,也就是武功天下第一的秦多煦打量着欧筱彦,问道:“三皇女,你不是向来不会武功么?”

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吧,总不能说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是武术教练吧,欧筱彦答道:“学是学过的,不过我只会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和剑法,而且我平日多数时候有贴身侍卫相随,因此一般是不出手的。”

秦多煦微微颔首道:“怪不得。他们跟我说过你不会武功,不过我在岸上见到你时看出你有些功夫,所以刚才将船家点晕,进来特地试你一试。”她言简意赅的解释完整个过程,又对何元碧道:“你莫要担心,我刚才点到即止,未曾使力,她不会受伤的。”

何元碧松了口气,向师傅甜甜软软的撒娇埋怨起来:“可是师傅,您刚才真的把我吓的三魂不见了七魄呢……”欧筱彦心道:我也吓得不轻,刚才真的以为要丧身于杀手掌下了。

秦多煦面对撒娇的徒儿,那张万年冰山脸稍稍有些解冻,温言劝慰他:“好了,好了,仅此一次而已。”她又问欧筱彦:“三皇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哪样你比较擅长?”

武的试过了就来试文的吗……欧筱彦虽觉难为情,但也不能不硬着头皮回答:“秦前辈,这些我都不擅长。”吟诗作赋那是肯定不会,抚琴、下棋、绘画也是一样,只有一个书字还能沾上边,那是因为从五岁起爷爷就教自己学习书法了。不过,自己的水平恐怕与秦多煦口中的“擅长”相差很远……

秦多煦挑了挑眉,淡淡道:“我倒并不意外你会如此说,你跟你姐姐一样。”

“……”欧筱彦无语。何元碧墨黑的眼珠在长睫下不安的乱转,一副想说话而不敢说的神情。秦多煦瞥了他一眼,道:“元碧,我是实话实说,可没半分委屈了你的心上人。倒是你,还没嫁呢,就想在师傅面前给她护短了。”

何元碧大为窘迫,急得跺脚,“师傅,你在乱说什么……”

秦多煦的表情依然面瘫,声音中却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女大当婚,男大当嫁,这也是人之常情。”她沉吟片刻,续道:“你们的婚事也不急在一时,且容后再议。元碧,待会上岸之后,你跟我走,回瑞祥武馆。”

她给船家解了穴,令其划到岸边。到岸之后,候在那里的轿妇们迎上前来,欧筱彦和秦、何二人道了别,随后大家各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