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煦略为可惜地收回了手,见他转身欲走,又追问一句:“你认得坊市吗?”

秦弼被他外放的气势压得满头冷汗,却还是咬了咬牙问道:“弟子前些日子见到秦朗,发现他的修为几个月之间便增长了两层,而且他体内灵气充沛,修行天资也极佳……”

徐元应对他这说法颇不以为然:“精诚于剑,也不是只炼一把剑,舍此全都不修。不然入门弟子都赐《太上隐书八素真经》干什么?只学一部剑经不就成了?剑修也好,道修也罢,根本目的仍是求长生。罗浮剑宗以剑立宗,可不是全派上下都只拿一把剑。”

他飞得极快,须臾之间便追上了乐令,只说了一个“你”字,却又沉默了下去。

他的手指已点到了温暖柔软的肌肤上,而下方那人依旧热切而贪恋地看着他,丝毫反抗之意都没有。这样纯粹的感情、纯粹的信任,却叫乐令无法承受。

其实都是男子,又有什么可看的呢?秦弼想得十分通透,目光却还是忍不住顺着衣物向下掠去……他的师父和云真人在一起时,会不会也想要与对方更亲近些,就像他之前想的那些一样?

有些凉,有些硬。

秦弼绕行的圈子越来越小,飞得也越来越低。离地面还有十余丈时,那对龙文鹬已经被惊动,口中各叼着巨蟒的头尾,往空中扑飞。虽然二鸟争食时互不相让,逃命的时候却能合作,都向着同一方向飞去,翅膀只扇了一扇就已冲离了秦弼所在的那个小圈子。

楚嫣然连眼角都红了,向姓骆的男子飞了个眼风,娇怯怯地自辩:“我是为了大伙儿好,难不成到时柳师姐不要分妖蝓之卵么?”

乐令将一道灵力打在水精之上,削下一道细若发丝的水线,以灵气包裹,缠绕在了飞剑之上,由元精引导入飞剑核心禁制处,与禁制慢慢融合。而他还在旁屏息静气,不停地在识海中观想凝结出饱含本身元精的道种文字,将其一一打在玄**线之中,将其灵力互相连结,炼成一层新的禁制。

尹长老目中精光闪动,在听到他的话后却是微微摇头:“嗯,你说得倒还详尽。不过亏得你斗法水准不弱,逼出了他身上的魔器,我才查出他背后之人的身份。此事涉及本派安危,我就给你记上五百善功以作奖励,你以后不必再提此事,且回去吧。”

两人走出殿外,孔容便从法宝囊中抽出一条轻若云雾的丝带,迎风一招,化作一朵飘渺彩云,携了乐令一同上去,从各峰间飞过,不时指点乐令记下罗浮的地形和峰名。

他右手扯下仍缠在腿上的荆条,左手缓缓抬起,将一道极细微的元精送到钧天环中,手指向着赵瑜方向划去。一道白光自钧天环中心透出,划破长空,直拽赵瑜身上的精金甲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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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弼猛然抬起头,深吸了口气,肺部因寒冻生出的痛楚终于让他冷静下来。(:网,看小说最快更新)他放开神识探向洞外,可惜此处似乎有什么禁制,神识被禁锢在三尺之内,无法看得再远。可这三尺之内,却是一片寂静,连点声音都听不到。

在蛟妖撼动山岳的啸声和撞击中,一道精纯而蕴含生机的雷电猛然自符上爆开,又引动了符中封存的蕴含灭魔之性的真雷,化作道道银蛇劈在阵纹之上,在其间浅浅刻下了一道新的纹路。

乐令心中淡淡叹息,忽然生出种失落感——这样的神情,可就不像秦休了。

秦升惊喜至极,当即长声大笑起来。这笑声中还掺了几分金丹威压,将正在修炼的四名少年一起从玄之又玄的状态中压了出来。唯有秦敛之前并未修行,也听到了传声符中的音讯,当先起身行礼:“恭喜老祖,秦休真人与云真人合籍后,我秦家必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乐令耐着性子夸了秦弼两句,外头又有人陆续进来,却是一男一女。男的看着已在二十出头,是秦家支脉子弟,不久前才入本家,名叫秦昱;女孩却只有十二三岁,叫做秦婉。

他微有所觉,从怀中摸出一张折成八卦形的敕符,一手掐定法诀,口中低诵《拂魔咒》,轻轻一呼,那道心魔念头便无力抗拒地随着气息喷至符上,化作其上一道黯淡符纹。

他将神识退出时,那女子依旧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阵中暗含后天八卦精气,虽然只能布八卦阵,其威力却非普通阵法可比,甚至能屏蔽魔气。平日对敌不说,若前辈有机会去西北摩夷州,甚至到婆罗山那样靠近魔道所居的蛮荒之地历练,有此阵盘在,足可抵当元神以下的魔头攻击。”

仅仅是仿品就有此功用,他当日不过是向师尊求些五行精气,竟得了这样惊人的法宝……若能将此物祭炼至运用随心,只怕越阶对敌也不在话下。这么说来,他的计划当可提前许多,不必非要按捺本心,眼看着仇人夫妇在罗浮耀武扬威了。

他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真心笑意,如同云破月出,光耀映人,看得那名女修一时都忘了说话。乐令却将那阵盘放入女修手中,随手选了一件不过一百下品灵石的普通阵盘。

池煦却拿过那块仿制的阴阳陟降盘劝道:“你既然要学阵法,何不选了最好的?若是灵石不够,师兄可以先借你些。”依他的本心,就是将此物买下来送与乐令也不算什么,但修道之人若一味依赖师长,将来难有出息。不若只说借,还可以让乐令有动力多接些内门任务,也多经些历练。

乐令反劝道:“这阵盘威力既大,也太易运用,我怕拿到后一味依赖它,不向学习炼阵之法,反倒本末颠倒了。”

池煦也深明其中道理,将阵盘还与了那名侍女,随口答道:“也罢,回山后倒要把这消息告诉徐师叔,若他有兴趣,自会来参加赏宝会。”

两人又挑了几样纸墨,乐令便用通幽沼泽中黑吃黑的银子会了钞,与试剑峰两名女修道别。那位苑师妹秀脸通红,似乎十分费力地挤出了一句话:“秦师弟,我在剑庐听一些外门弟子提起你,仿佛提了句妖蝓什么的,后头还说到了背后什么筑基修士的,你要小心些……”

那五个人是领了捕捉幽元蝓的任务去的通幽沼泽,他与秦弼回山献上了万载妖蝓,那五人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难怪旁人要有想法。不过他是内门弟子,那些外门弟子不敢公然问责,更不敢在罗浮宗内动手,或许是想出了买通筑基修士在门外伏杀他的法子。

以后出门时倒要小心,他尚未筑基,手中只能用法器,若是对方有法宝护身,他就要吃亏了。

他向苑明珠诚心诚意地道了谢,便先随池煦回了罗浮。路上池煦问起此事时,他也照着之前秦弼报与师长的说法,咬死不认。池煦倒似看得出其中关窍,并不追问,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了一句:“以后若做需要离山的任务,须向我来报备一声,我身为师兄,还是管得动你的。”

此时天色已然不早,池煦便直接将他送回了山腰处的洞府,自己才转身入峰顶处自家洞府飞去。待他离去,乐令就立刻闭锁洞府,迫不及待地从丹田中调出了阴阳陟降盘。

他一向不习阵法,只当此物是普通法宝,没想到竟是上古修士所遗的阵盘,白白浪费了师尊为他费的苦心。这么说来,此物若能按阵盘运用,应当也能自动布置成阵,他之前只提取阴阳八卦精气来用的法子却是暴殓天物了。

想起白天那道似幻似真的白色身影,乐令惊惧之余,却有些喜忧掺半。虽然他做下那些事足以让师尊怒到将他摄魂剥灵,永世不得超生;可见面之时他是只顾着害怕,竟未想到,师尊对他的态度仍旧如从前一般宽容,并无惩治之意。

师父应当还不知道他死时的真相吧?毕竟他当时自爆元神,肉身早成齑粉,根本不可能追溯死因……他轻轻摸着阴阳陟降盘,又将白天得到的炼魔紫雷拿了出来,反复回忆着当时那场面,和师尊传来的句话。

师尊必定是知道了他要亲手杀秦、云二人报仇的心思,所以特地给他机会,让他在罗浮宗做出一番大事,好报杀身之仇。

此事绝不容许师败。乐令咬紧牙关,收回阴阳陟降盘,专心祭炼起炼魔紫雷。

法宝与法器不同,只有将元精真气合一,化成先天一炁后,才能以体内元炁驱动。所以他眼下祭炼陟降盘也只能使其中灵气种类更多些,却不能使其显化成阵。而炼魔紫雷乃是先天雷精,只要以普通祭炼法子,将本身神识印入其中,便可随意应用。

这道雷精被人先以秘法祭炼过,他将神识探入,元精灌注其中,不久便掌握了其上禁制,那道紫雷便也被他收入丹田之内,浮在阴阳陟降盘之上。

乐令抬起手来,心念微转,一道紫光便浮在指尖,如同蒙胧紫光一般,若不细看甚至看不出来。但他将手指点向门外一块卧牛般的青石时,一道紫光便自指端迸现,化作细如发丝的雷蛇缠上青石,瞬间将其化为一堆细细粉末。

也不知这样的表现,可入得秦休的眼么?

二月初一转眼即至,罗浮全派的炼精化期弟子皆聚至山门处的九座试炼台下,按着杂役弟子、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的顺序,每人抓取一个号牌,分组上台比试。

而主理这次门内大比的,仍是才主持了入门法会的秦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