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已经率先躺□去。

他一路沿着寺庙随着众人往里走去,看起来也同普通香客无疑。加上他面容清俊,身上衣服也是昨日刚买的紫衫,衬得整个人更是精神奕奕,无端风流。有些只单独偕同丫鬟前来求缘的姑娘,瞧见夏行,忍不住便要偷偷瞄上几眼。夏行似是习惯了,回个儒雅笑意,也不急,缓缓朝里走去。

时间停顿,再也察觉不到痕迹。只愿这一刻永存。

一旁的水天零似是感觉到了元央的困境,视线扫过来,在她脸上滑过,眉间匿着几分难得一见的淡淡忧色。她忽的微微靠近了,右手指尖极轻地捏了捏元央的手指,带着安抚意味。元央心里随着对方的细微动作漏跳了一拍,在这冰冷的湖底,耳根竟反常地跟着泛起热意。所幸光线昏暗,不易辨明。她也不敢偏头去看对方,视线乱晃,暗忖自己怎的平白添了紧张,几乎快要忘却那一刻身体在湖水倾轧下的难耐。

指尖光芒在碰触到枝蔓时转瞬间盛如万丈,自两人头顶铺洒开来,星星点点,沾在藤蔓的枝叶上。水天零的左手忽然又极快地变换了三个动作,单手结了法印,随即轻轻一弹,那铺陈开来的巨大藤蔓织网竟在两人头顶一颤,发出“簌簌”的响声,似受到巨大阻力般,竟无法再往下压一分。

元央只觉自己的脸在对方的视线里如同被点了火般,一点点烧起来,忍不住干笑了两声,又道:“这藤蔓可真不好对付……”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探出,抓在了元央的另一只手手腕上,止住了元央下落的趋势。

元央和夏行环顾一圈,果然发现虽只值早春,但很多路边的花都开得正盛,那些树木更是枝头绿荫油油,与之前行来时街边一些只抽出嫩芽的树木相比,繁盛许多。

元央有些惊讶,还未开口询问,顺着阿零的视线已经看到了身前一个脚步有些趔趄模样的老人家正走到两人身前不远处,拉住了一个年轻男子。耳边传来对方浑浊的唤声:“公子,公子你可有看到我家闺女?”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了三人,炎初芷才温和地朝两人笑了笑:“两位姑娘来得正好。”

这边元央还想问些什么,水天零已经将视线投到了不远处。元央似想起了什么,连忙也跟着望向还未离去的小兽。

“我说过我不信。”水天零神色不变,慢悠悠地抽出了被执着的手,目光忽然有些悠远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小玩意罢了。说起来……也是许多年没有收过礼物了。如果这算礼物的话。”

“是,初芷小姐。”男子抱拳应了,随即便退了出去。

“我说也行。”夏行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望了元央与水天零一眼,“不过我自己也不确定。其实在疯女人杀我之时我就想过,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么一件比较不寻常了。只是当时毕竟事发突然,而且我本觉得没有人知晓,根本没放在心上……”

“她既是朱雀家族的,你不如回去打听一下就是了。”水天零建议道。

男子见状话语都急了些:“姑娘?”

也难怪大家这般惊讶。灵者地位高,多数都十分讲究身份,就算是有矛盾一般也很少当街动手。毕竟在朱雀城闹事,也需掂量下实力,否则以朱雀家族的影响,就算是灵者也讨不了好去。

水天零方走了几步,身边女子已经不知不觉渐渐往另一边去了。她的目光扫过去,果然元央早就蹦跶到了一边的小摊上停下步子低头摆弄着。那里都是些小玩意,多是常见的发饰配件之物。小摊见有客来,热情地招徕着,一一为眼前的年轻女子介绍起来。喝了些薄酒的元央看起来兴致极高,倒是极为细心地挑选。水天零忍住扶额的冲动,只得转过了脚步,走到了元央身旁,也站在了摊贩前。

待直起身来,炎初芷偏头望向身后的侍女小乙,吩咐道:“倒酒。”

“无事。”水天零在应下炎初芷的要求时已经想到了这个局面,因此也没有什么不悦的情绪。

“原来如此。这么看来,阿零是看好冰渣子妹妹了。”元央边说边点头,忽然似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道,“听方才冰渣子妹妹的话,看来这朱雀家族果然有鬼。这对冰渣子下手的,也应当是族人不差了。”

“不用了。”

水天零的视线对上了元央的眼睛,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道:“因为她是不同与常人的契约者。

炎初芷见到对方神色,自然已经明白娘此刻的心情,目光闪了闪,却什么都没有说,只道:“娘,聊胜于无,总归是有好处的。别太担心我的身子了。”顿了顿,那目光忽然坚定起来,有话语轻声落下,“娘,我想姐姐,好不好?”

炎天烨在听到护卫话语时已经从书案前站起身大步朝外跨来,连声音也大了许多:“当真?太好了!”言罢,似松了一大口气,转头望向门口的炎家老五,笑起来,“五弟,快,同我一道。”

水天零侧目望去,脸上并无讶色,只是目光浅淡地望着右手边。那里不远处,正躺着昏迷的炎初寒。

“契约是需要以自己气血为纽带,若是自身实力不够,就算结成了也活不长。而像刚才单方扯断契约的后果更是直接伤到根基,修为再难寸进,寿命更是大大缩短。你觉得划算?”

等到元央被按在大石块上坐下来,见到阿零在旁边蹲下来,低下头扶起自己瘫软在身侧的左手臂时。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心头一暖,口中却只随意地开了口,以掩饰心里的局促:“方才还好我躲得快,只是一点骨折而已。”

元央勉强压下晕眩,趁机抬手就将炎初寒往水面一送,抛了出去。

一踏入石林,几人身后的牛夭便被冲了散。石道虽不窄,却也挤不下百来头牛夭。而元央的身影在石头上腾挪飞跃,倒也避开了不少,试图将它们甩在身后。终于,在片刻后,元央等人进入石林深处,牛夭的动静也渐渐在后面淡去。

元央终于确定了事情有些不寻常,有危机感自心头浮起,只见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了起来,脚尖一点便跟着跃上了水天零站立的那棵树。

炎天烨毫不犹豫地打断拒绝道:“不行。我不能擅自冒险。虽然我也很担心初寒,但如今家族正是需要助力的时候,你们都是炎家最中心的支柱力量,万不能跟着出事。”顿了顿,炎天烨的话语里带了些责备之意,“本以为初寒不是个让人操心的孩子,这次也太胡来了!骨丑岂是好对付的?莫说它们是在毒沼中央地带,加上又喜欢成群活动,想要拿到骨丑头颅里的骨魂丹哪里那么容易?初寒是下一辈里灵资最好的,若是好好修习,成就想必都在我们之上。如今竟为了书里的一句记载就贸贸然去了毒沼,简直不识大体!”

远处的水天零望着这一幕,神色忽然动了动。

元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言辞凿凿地保证道:“我下次会注意的!”

“你……”元央回过神来,怔怔地望着眼前陌生的女子,一时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情。但不过转念间,又觉得自己之前的期待太过可笑。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元央知晓甚多,踟蹰地望着她:“你是谁?为何连炎初芷都知道?”

元央赶到村口时,不过片刻。刘刀子正蹲在地上鼓足了劲拉风箱,头顶忽然有清脆声音落在耳边:“刘叔叔。”

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垂眸往元央的两处伤口倾倒下去。有清澄液体滴落,覆盖在那血迹斑斑的伤口上。似是觉得难受,元央的眉毛紧紧皱起来,咬着唇露出一副忍耐的神色。

元央房间的屋檐上,一个人迎风而立,身上黑袍几乎要融入浓墨的夜色当中,只有一头银丝鲜明地随风飘散在身后。而那双碧色眼眸,正俯瞰着在隐秘里逐渐靠近的东西。肩上的白色小兽则目光明亮地望穿这春夜,有显而易见的兴奋浮上来。

水天零静静瞥过昏倒在地的翔叔与翔嫂,随即伸手朝榻上小男孩一招,便见一颗比之前小了许多,颜色却更加青翠欲滴的内丹缓缓浮上来,落入水天零手心。肩头的小泽看得目光骤亮,露出一副渴望模样,身后的尾巴摇晃起来,却眼睁睁望见水天零只是一挥手,那内丹便入了元央口中。

落在地上的元央口里发出一声闷哼,整张脸都因疼痛皱在了一起,只觉浑身骨架摔得都快散开来。余光里,那巨蟒终于轰然落下,倒在了崖边,没有了动静。

余光里,一个身影走近床榻。元央僵硬着转过头去,瞥见那一袭象征着沧雪王朝最尊贵的玉色王袍,上面绣着一只墨色麒麟,龙头马身,鹿角狮眼,虎背熊腰,尾如牛形,鳞甲上覆,声势逼人。元央很快认出了对方身份,自喉咙里发出滞涩声音唤道:“父王,你怎么来了?”

话方出口,身前的水天祭司忽的顿住了步子,转头冷言道:“你话总是这般多吗?若再多嘴,我便不说了。”

当元央亦步亦趋地跟着水天祭司上了四层,拐入一间房后站定时,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眨着眼望着水天祭司,连出口的话语都有些磕磕绊绊:“水天祭司,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你既不要相夫教子,也无甚求进之心,又待如何?”

闻言,沧雪王惊讶地望向沧雪王妃:“怎会?听说炎莱这孩子的灵力又有许多长进,侦察术更是炉火纯青,怎会找不到央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