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央只觉自己的脸在对方的视线里如同被点了火般,一点点烧起来,忍不住干笑了两声,又道:“这藤蔓可真不好对付……”

离得越近,元央的眉皱得越紧,灵台处的灵力动荡得愈发厉害,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

元央和夏行环顾一圈,果然发现虽只值早春,但很多路边的花都开得正盛,那些树木更是枝头绿荫油油,与之前行来时街边一些只抽出嫩芽的树木相比,繁盛许多。

男孩咬了咬牙,有些不甘心地快走几步。身前一个浑身黑衣的女子却在此时突然回了头,视线极快地瞥过来。那目光微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望得男孩脚步一顿,竟莫名地生了退意,怯怯地低下头去,只用余光瞄着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的小兽,不敢再追。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了三人,炎初芷才温和地朝两人笑了笑:“两位姑娘来得正好。”

随着虎鹫消失在视线里,两人头顶的结界也渐渐消弭了去。

“我说过我不信。”水天零神色不变,慢悠悠地抽出了被执着的手,目光忽然有些悠远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小玩意罢了。说起来……也是许多年没有收过礼物了。如果这算礼物的话。”

“我知道了。”炎初芷眼底神色有些沉凝下来,并不在这上面多做纠缠,又问道,“那这几日,山庄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我说也行。”夏行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望了元央与水天零一眼,“不过我自己也不确定。其实在疯女人杀我之时我就想过,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么一件比较不寻常了。只是当时毕竟事发突然,而且我本觉得没有人知晓,根本没放在心上……”

水天零垂眸扫一眼元央,忽道:“世事险恶。有时候莫要太心软。”

男子见状话语都急了些:“姑娘?”

好似不受控制般,她的身子倏地往后倒下去,腰肢柔软得如同没有骨头。只见元央的右手下垂,几乎是倒下的同一时间,手指探到滚到她身后男子的衣领,随即脚尖一点,身子滴溜溜地顺着女子劈来的掌风旋过去,避了开。手上则用力,一把将身着紫红色衣衫的男子拎了起来。

水天零方走了几步,身边女子已经不知不觉渐渐往另一边去了。她的目光扫过去,果然元央早就蹦跶到了一边的小摊上停下步子低头摆弄着。那里都是些小玩意,多是常见的发饰配件之物。小摊见有客来,热情地招徕着,一一为眼前的年轻女子介绍起来。喝了些薄酒的元央看起来兴致极高,倒是极为细心地挑选。水天零忍住扶额的冲动,只得转过了脚步,走到了元央身旁,也站在了摊贩前。

炎初芷沉默了会,方道:“如今姐姐虽然回了朱雀山庄,但我也拿捏不准对方还会不会再下手。毕竟既然出了手,万万没有再罢休的道理。只是对方既然至今才对姐姐下手,性格应该极为谨慎才是。加上如今敌在暗我们在明,只能用上一些手段了。”

“无事。”水天零在应下炎初芷的要求时已经想到了这个局面,因此也没有什么不悦的情绪。

正惊讶间,元央见阿零神色有些思忖模样,最后飞快地朝自己瞥了一眼,然后转向炎初芷,点下了头:“我知道了。”

“不用了。”

“灵体?”元央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打断了阿零的话。

炎初芷见到对方神色,自然已经明白娘此刻的心情,目光闪了闪,却什么都没有说,只道:“娘,聊胜于无,总归是有好处的。别太担心我的身子了。”顿了顿,那目光忽然坚定起来,有话语轻声落下,“娘,我想姐姐,好不好?”

他放拉开门,不知何时门口站着一人,正想抬手敲门,见到门口也是一怔,脸上的欣喜神色也跟着定格了住。

水天零侧目望去,脸上并无讶色,只是目光浅淡地望着右手边。那里不远处,正躺着昏迷的炎初寒。

“原来如此。”元央望着花斑蛇离开的方向,喃喃道,“这蛇的力量的确不容小觑,若非阿零出手,我怕是要被吞入蛇腹了。”

等到元央被按在大石块上坐下来,见到阿零在旁边蹲下来,低下头扶起自己瘫软在身侧的左手臂时。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心头一暖,口中却只随意地开了口,以掩饰心里的局促:“方才还好我躲得快,只是一点骨折而已。”

一刹那,剑尖触到一抹坚硬物事,被死死咬了住,竟无法再动弹。而身侧水流如刀刃般贴着元央的脸划过去,带起一溜串细小的血珠,很快又融入了水里。

一踏入石林,几人身后的牛夭便被冲了散。石道虽不窄,却也挤不下百来头牛夭。而元央的身影在石头上腾挪飞跃,倒也避开了不少,试图将它们甩在身后。终于,在片刻后,元央等人进入石林深处,牛夭的动静也渐渐在后面淡去。

此时已至傍晚,夕阳自树叶的缝隙里零零散散地撒下来。元央微微半眯起眼睛,视线扫过那个立于树梢一动不动的黑袍女子。只见对方平凡的轮廓在一层晕黄的光线里显得柔和了些,甚至那利落的线条与轮廓,也不像初见时令人感觉难以相处。有那么一瞬间,望着阿零冷静寡言的气质,元央心头浮起另一道身影来。那个有着一头及踝银发,眸色碧绿的女子。元央不敢告诉任何人,七年过去,她还是忍不住想念那个人。这是只有她自己才能得知的隐秘心事。若是让别人知道……也许会将自己视作异端罢?元央觉得她应该恨那个人,毕竟是她才逼得自己有家不能回,要在外面受伤流血,吃尽苦头。但她又恨不起来。时常恨着恨着,心里的酸楚就涌上来,渐渐将恨意变质成了想念。到后来,元央只能让自己尽量不去触及。只是今日……已经是第二次想起了呢。

炎天烨毫不犹豫地打断拒绝道:“不行。我不能擅自冒险。虽然我也很担心初寒,但如今家族正是需要助力的时候,你们都是炎家最中心的支柱力量,万不能跟着出事。”顿了顿,炎天烨的话语里带了些责备之意,“本以为初寒不是个让人操心的孩子,这次也太胡来了!骨丑岂是好对付的?莫说它们是在毒沼中央地带,加上又喜欢成群活动,想要拿到骨丑头颅里的骨魂丹哪里那么容易?初寒是下一辈里灵资最好的,若是好好修习,成就想必都在我们之上。如今竟为了书里的一句记载就贸贸然去了毒沼,简直不识大体!”

“去死罢!”元央口中低喝一声,另一只手里已经结了法印,趁着骨丑距离自己近,两指点在骨丑的额头间。

元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言辞凿凿地保证道:“我下次会注意的!”

原先按在元央肩上的手轻轻一扯,便将她扯到了身后,同时一个法印在瞬间结出,轻轻一送,就落在了扑至身前的蛤蟆身上。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元央知晓甚多,踟蹰地望着她:“你是谁?为何连炎初芷都知道?”

元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似想到什么,忽然抬起头来,朝翔嫂道:“翔嫂,我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不知上回关于那青头蟒鬼能解百毒之事是谁同提起的?我有事想要请教下。”

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垂眸往元央的两处伤口倾倒下去。有清澄液体滴落,覆盖在那血迹斑斑的伤口上。似是觉得难受,元央的眉毛紧紧皱起来,咬着唇露出一副忍耐的神色。

早春的夜色依旧有些清寒,月色皎洁非常。元央捂着饱胀的腹部,望着窗外挂在天际的月亮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