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结界如元央所料,并没能坚持太久。不过一个呼吸间,蛤蟆已经从被腐蚀开一个洞的结界里钻出来,蹦跳着朝元央追去。

“我知道的,大哥。”被唤作小显的男子语气里有些失落,“我也想放下,但自从两年前见了她一面后,心心念念都是她,根本不受我控制啊……这两年来,我用心修习灵力,可是灵资有限,难以再得寸进,怕是她连正眼也瞧不上罢。”

最后的话语被哽塞。元央只能拼命咬着唇才能不让自己发出哭腔。直到压下喉咙里翻涌的酸意时,她才继续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你不知道这十年我是如何度过的……我甚至不敢去想父王和母后,怕自己会忍耐不住崩溃。我不懂,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啊?”

那张脸,元央清醒时并不敢去触及,从来只偶尔出现在她的斑斓梦境里。黑袍银发,如梦似幻,像是云端那最璀璨的一弯虹,以为探出手就能触碰而至,却每每又觉遥不可及。即便在梦里也是如此,始终隔着雾蒙着纱。那些眉眼轮廓都在七年的漫长岁月里渐渐模糊开来,最后只余下永不能忘的一双碧色海天般的眼眸,将自己整个人拉得深深沉溺进去。

“嗯,也许是这几日太担心安安,许久未合眼的缘故罢。当时见你那样一紧张可能就晕过去了。”翔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起来连我一个大男人竟然在这种时候倒了,说起来真是难为情。”

元央自是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了注视,只顾自欢欢喜喜地离开了渊麓,加快步伐往暂居处赶去。

此时若是有灵力高强的人在,不难发现那缀在人影后的,正是一条青色巨蟒。

“无事,她不会醒来。”水天零似是知晓沧雪王的担忧,淡淡道。

“神殿共有七层,此处为涅槃。”水天零看也不看跟在身后的元央,边往楼下走去,边兀自解释道,“三层则为青灵。”

就在元央为那一眼瞥见的画面怔神之际,身前不远处的水天祭司已回过神来,遥遥地望向她。碧瞳深邃,竟一时难以辨清其间意味。

见水天祭司嫌弃自己的灵力,知晓她是暗指自己妄图破除结界的鲁莽行事,忍不住暗暗吐舌,出声应道:“水天祭司教训的是。”

沧雪王妃略一颔首,道:“青龙家族在四大家族里一向出类拔萃,加之这一辈里又出了个百年难遇的灵资卓越者,性子颇为傲然。日前与玄武家族的一个长辈起了争执,大打出手,没想到竟力挫对方,此事也算轰动。青龙家族的族长虽为此道了歉,但在以灵力为尊的沧雪大陆,不啻于扇了玄武家族一个难堪的耳光。听闻青龙家族如今正在重点栽培此子,怕是已经准备定为家族继承人了罢。”

小泽几步小跑跑到水天零身前,忙不迭地对着水天零摇摇头,保证自己绝对不会。

言罢,水天零的手一松,小泽就落下地去。

水天零不动神色地瞥过元央紧紧攥着瓷盘的手,随即缓步走到窗前,不再理会元央。

他的身影消失后,一团白色飘然从房顶落了下来,傲然地抬了抬手,有些不屑地瞥过门口,随即转身往那些碟子掠去。

只觉那手心柔软,有凉意贴着自己的额头肌肤,鼻间冷香更甚,让她整个身子都惊得震了震。元央也不敢动,磕磕绊绊地道歉:“对,对不起。我没注意。”

盈儿连忙摇头:“我们当然不知道了,王女又没有喜欢的对象。”

下一瞬,睡的正香的小泽只觉身子一震,眼神迷茫地半睁了眼,还未回神,已经被水天零提在了手上,小泽的目光便对上了一抹碧色。

“阿嚏――”

“奇怪,也没烧啊。”感觉到指间温度适宜,元奎喃喃道。

元央心虚地吐了吐舌头,乖巧地不再说话。

身前的水天祭司听到她的话似乎微微怔了一怔,似是在想自己口里的小狗是什么东西。片刻后才道:“小泽不喜欢陌生人。”顿了顿,又道,“它不是小狗。”

“央儿知道,”元央乖巧地应了,又接着试探道,“但方才阅书之时,央儿发现书册里并未记载完全水天祭司的事。比如她的来历,以及神殿是何时建立的。这些书册里并没有提到……”

元央闻言心里一沉,也顾不得想太多,往前猛跨几步追去,口中唤道:“等等!”

那双眼睛,似比这世间所有星辰还要亮。在黑暗里有静谧深邃的碧色玉光流转,轻眨间,恍惚如梦。只是此刻,那里却浮起了淡淡的惑色。

她想,她终归还是要为这些付出代价,也注定要历尽这红尘万千劫难,耗尽这一身灵力血肉,最后落一个灰飞烟灭。

几乎是与此同时,水天零目光一凝,已经极快地在身前结了个法印。在那东西即将消失的前一瞬,衣袖一挥,便是一道透明结界出现在上方。那东西便不偏不倚“砰”地撞了上去。

元央刚抬眼,便见到那层结界如水般波动起来,然后围住了那只想要逃窜的东西。她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楚那东西长得什么模样。

只见被封闭在结界里的毒物不过手指粗细与长度,灰不溜秋的,极不显眼。有点像是青虫,身子一节一节的,几乎看不见眼睛。蠕动的背上还长了些刺,而头却像是被刀横截开来,平平整整,模样有些奇怪。

“这个是……”元央指着那不停在结界里撞来撞去的东西问道。

“血毒蛭。”水天零手指一动,那结界便在她说话的时候猛地往里收缩,里面的虫子眨眼间已化成了一滩血水,融入了泥淖里。水天零这才转头望向元央,叮嘱道,“这东西速度快,一旦被它沾到,只需要瞬间就能钻入体内。血毒蛭性寒,会让人动作迟缓下来,然后它便从血管里汲血,直至对方竭血而亡。这里怕是血毒蛭的地盘,还有不少数量。快随我离开。”

元央一听又是吸血的,忙不迭地点头。正欲离开,水天零眼神一凝,已经突然抓住了她的肩,如风般往前掠去。

两人原先站的地方,从地上蹿出好几道身影,落在地上时,又钻出了一批血毒蛭,与泥淖颜色极为相近。这些蠕动的虫子望得元央头皮一麻,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拽得消失在了远方。

元央一直觉得自己的速度在这七年的生死历练里进步得尤其快,但此刻被水天零拉着,才发现简直如同一个幼童与成人的区别。那血毒蛭的攻击对自己而言,一条两条还好,数量一多,自己根本难以避开,更别提逃走了。但此刻身边景物都在奔走中化作一道虚影往后退去,那些血毒蛭几个呼吸间便不见了踪影。这样强大的实力不仅让元央有些咋舌,忍不住趁着空隙偷眼打量了阿零一番。

似是感觉到自己的目光,对方明明连头都没有转一下,直接开口,不动神色道:“看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元央连忙摇摇头,收回了视线,嘀咕了句,“我只是觉得阿零有些亲切。”

水天零在听到元央的话语时,眸中波光起了一丝涟漪,却没有说话,只专心拉着元央前行。

两人大约赶了片刻,水天零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如炬地落在一处地方。

“怎么了?”元央觉得有些诧异,跟着看过去,也只能见到弥漫的沼气。

“凝神细听。”

见阿零说了,元央乖巧地照做了。她的灵识散开去,穿过层层沼气,正疑惑间,耳边忽然闻得一声极其细微的摩擦声。

那摩擦声不似寻常,虽然沉闷,却又令人觉得尖利。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落入耳中,简直牙酸得紧。元央明白两人又到了另一处地方,忍不住收回了灵识,压低声音问道:“这是哪里?”

话一出口,元央就觉得自己问得多余。这毒沼禁地又岂是他人所能知晓的?正打算放弃,耳边却已经听到阿零平静开了口:“这里就是骨丑的领域。”

元央面色奇怪地望了身边黑袍女子一眼:“阿零,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女子的目光扫过来,在元央身上掠过,随即往右手边走去,口中道:“多看些书就知道了。”

元央闻言脸色一僵,知晓这几年来对方既然跟着自己,想必她不爱读书的习惯也落在眼中。元央不禁有些心虚,也不再怀疑,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两人没有走多久,便在地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说是尸体,其实也无所谓活与不活。散在地上的是一副骨架,形状有些奇异。骨架的手脚较常人要长,连指骨和趾骨也是长得惊人。此时骨架的骨头散落在身体边上,似是被什么击落过。虽然如此,那头颅上却布着颜色惨白的血肉,且头颅极大,一双眼睛往外凸出,只余下眼白,面积占了整张脸一半;而那双大嘴则占了一半。这骨架没有鼻子也没有耳朵,它的额头却有一个血洞,赫然能望见里面空荡荡的颅骨。这样的尸体,整个拼凑起来,显得样子诡谲得很。

这回不用水天零说,元央也猜出了这应该就是提到的骨丑了。

“沙沙……”耳边的摩擦声依旧在继续,且感觉愈发近了些。元央好奇地望了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望向身边的女子:“这东西就是骨丑罢?似乎已经被杀了。那炎初寒可是成功了?”

水天零侧耳倾听了会,才道:“成功是成功了,只是怕有危险。”顿了顿,“骨丑性喜群居。”

言罢,也不等元央再追问,已经继续往前走去。

离得越近,那牙酸的声音灌入耳边就越难受。元央只觉一颗心都开始在胸腔极快地跳动起来,胸口闷闷的,像是透不过气。她眼角瞥向阿零,见对方恍若无事般面色平静,只暗道自己能力不足,勉强提了精神,压住颇有些躁乱的心,跟着穿过了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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