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对方声音有些沉闷,没有再说话。

本以为被自己遗忘的面靥再次清晰地映入脑海,银发碧瞳,眉间如匿了一整个冬日般清旷。元央有片刻的愣怔,才想起自己来神殿的目的,启唇自喉咙里发出晦涩声音道:“水天祭司,我回来了。”

元央忽然觉得有些遗憾。

元央跟着翔叔来到安安房间,发现男孩的呼吸也已经恢复了正常,面色甚至比之前还要红润。元央微微蹙了蹙眉,心里起了疑惑。她转头望向翔叔道:“翔叔,我记得当时给安安化解内丹时体内灵力不继就晕了过去。之后可有发生什么吗?”

大约在半年前,她游历到此处,不小心受了伤,被路过的一个普通村民所救,才投宿于此。不过是一个不大的村子,村里几乎有大部分都是同姓。在沧雪大陆,并非所有人都能够拥有灵力,更多的不过是过着安安稳稳的普通生活。也正是因为这样,元氏王族和四大家族才会愈发受人景仰。这个村子便是如此。因此元央平时并不显露灵力,只打算养好了伤休整一段时间再离开。不料就在两日前,这户人家的小儿子外出玩耍,也不知怎的竟被毒蛇咬了伤,等被人发现时已毒素攻心断了气。彼时元央方从河边回来,便看到屋前聚了好多人,而门口男孩的尸体用白布遮着,娘已经哭晕了过去,只余下男孩的爹,也即是之前救下她的翔叔颤抖着唇红着眼眶坐在一边失神发呆。周围还有一些村民在劝慰,也都有些叹息之色。

因为不管如何,终究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他的央儿需要更多的磨练去壮大自己,而非躲在他的羽翼里。

水天零轻轻点头,目光波澜不惊落在沧雪王身上:“的确有事要同你说。你且听着……”

“谢谢水天祭司。”元央见状朝水天祭司扬起一个感激的笑容。

就在元央还在为方才之事心惊之时,水天祭司已淡淡开了口,恍若无事道:“小泽说你找我?”

水天零抿了抿唇,波澜不惊道:“我只是告诉你明天午时之前离开。”

“莫要太担心,不是还有神殿里的那位吗?”

水天零望着毛发都乱着的小泽,直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也不理会,迈步往前走去,只丢下一句话来:“你是上古灵兽,皮糙肉厚,不过被那小丫头拍了一下,又不会痛。”

明白了自己处境的小泽喉咙里的声音很快变成了“呜呜”声,开始蹭着水天零的衣袂绕着圈,露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她只是不想永远见不到水天祭司罢了。可是这样的话,就算说出口也没什么立场罢?

“完了,太子妃和王妃的点心都不见了!王妃的金丝燕窝粥也没了!”

低着头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元央没能收住脚步,眼看就要撞上去,一只手忽然抵住了她的额头。

就在盈儿和芙儿以为对方放弃了的时候,炎莱重新开了口,面上并无不悦,兀自自语道:“是我不够努力,没能让小央喜欢上。”

元央在听到水天祭司话语的一瞬,脸上隐约染了些霞色。她僵硬着身子转过头去,视线里很快撞入了那一袭漆黑的祭祀袍。再往上,便是一张美得几乎要令人忘记呼吸的脸。

她揉了揉鼻子,脚步不停,小心翼翼地绕过巡逻的侍卫,片刻后便到了神殿前。

“央儿,你这是……”元奎望着满室脏乱颇显为难地止住了脚步,不愿再跟着往前走。他的目光落在那些书册封面上,见尽是些《结界原理》、《完美结界化》、《论结界之破除技巧》、《结界传承》等,不禁有些哑然地望向身旁的元央。

清寒的声音落在耳边,过了片刻元央才反应过来水天祭司是朝自己解释了之前的问题,望着身前微晃的银发,脸上忍不住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水天零对眼前小女孩的拘谨恍如无闻,只是兀自不带情绪地将问题重新问了一遍:“你怎么又来了?”

“……什么?”

就在元央快要以为对方站成雕像的时候,余光里的那双裸足忽然动了。

而远处王殿灯火不灭,似有欢庆之声自这风雨里传来。

她没有发出声音,安静得承受着这一切。

那黑袍女子显然微微一怔,随即脸上神情恢复了冷淡。

元央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至女子身前,好奇地打量了对方一遍,才道:“上回在村子里将我从青蛇里救出的也是你罢?我差些以为是一场梦境,但又不甘心,特意去问了村子里见多识广的刘爷爷,得知那是青头蟒鬼的另一种化身形式。想来之前救安安的时候可也是你相助?”

女子并未应话,只是忽然道:“你来毒沼,陷身险境,便是为了引我现身?”

“可以这么说。一方面自然是为了找朱雀家族的人,一方面则是为了你。”元央摊了摊手,“毕竟被人暗处看着的感觉可不太妙。虽然知道你没有恶意,但还是忍不住好奇,想要看看到底是谁一直在暗中助我。”顿了顿,元央抬眼直视对方,试探道,“是父王派你来的吗?”

黑袍女子略微一顿,尚未应话,元央已经低头喃喃了句:“我就知道,父王不会放心将我一个人丢在沧雪大陆的。果然。”

女子眼底神色轻晃,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元央念及此,方还沉抑的心情也终于缓了缓。她抬头望向身前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女子,斟酌了话语,颇有些忐忑地问道:“父王……和母妃,这七年来可好?”

“……嗯。”

“那就好。”元央脸上绽开一个笑容,似乎有些放心的模样,“等下次回去,父王和母妃看到我肯定很开心。对了,那其他人呢?听说太子哥哥和太子妃嫂嫂生了个男孩,长得可爱吗?”

闻言,黑袍女子沉默下来,望得元央神色一怔,随即似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也有些讪讪:“差点忘了,你既然奉了父王的命令保护我,想来王殿的一些事也是不太了解的。”顿了顿,元央的目光再次落在女子身上,“你可是父王隶属的隐卫?”

听到元央的问题,女子的视线偏开去,一时没有应答。沉默片刻,方道:“若没事,我先离……”

“等等。”元央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女子的话,见对方目光疑惑,右手一挥,假意洒脱道,“反正都出来了,也别在暗处躲躲藏藏了。我知道父王的命令肯定是让你危急关头再出手。这样吧……要不你就在一旁看着,遇到敌情不用理会我,好不好?”

眼见黑袍女子摇了摇头,想要拒绝,元央连忙又道:“我保证不会依赖你的能力。只是难得见到一个王殿的人,我心里……心里怪怀念的。”说着,元央脸上浮现出一抹怅然来,“我知道隐卫都习惯了暗处,也不喜说话。只是这七年我总是一个人,你就当陪我一会,不应我也没关系,可好?”

女子触及元央有些可怜的神色,眉间有一闪而逝的犹豫。

元央见状,心中一喜,继续拉拢道:“父王肯定不会怪你的。若他当真责怪下来,我给你撑着!而且这七年我有变厉害很多,父王看到肯定也很高兴。”

这一次,女子没有摇头,只淡淡道:“你不是要去找朱雀家族的么?”

“噢,对……”元央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神色,见她没有反对的样子,知晓算是暂时应下了。她朝女子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谢谢。”

言罢,才重新往前跃去。

黑袍女子目送着元央的背影往远处行去,偏头往一旁树梢尖扫了一眼,手里暗自做了个跟上的手势,才往元央前行的方向不急不缓地跟去。那深邃目光一直落在元央身上,似有深意。

在衣袍遮掩下的白皙锁骨间,有一串莹白玉珠模样的细链一晃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水天祭司以另一种可见形式出现了。当然不能让元央这么快得知水天祭司暗中保护了她七年的事。这么重头戏的戏码,要留在关键时候用~~~

至于小泽?它只能不暴露地当隐形宠物了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