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莱并未急着寻找元央,只是望着眼前两个元央的贴身侍女,打探道:“小央这半年来过得好吗?”

元央下意识地往自己体内扫了一眼,见到自己灵力都枯竭得厉害,只残留了半成不到,无精打采地趴在身体里。见状,元央心里一惊,目光连忙落在右手手腕上。直到看见赤玄玉恢复了白色,淡淡地缠在腕间,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你这么一说……倒的确是。那你说王女会选择溜去哪里?总不至于离开王殿罢?”

“起来罢。”元奎轻轻颔首,扫了一圈院子,出声问道,“央儿呢?我找她有事。”

印象里的神兽,不是应该声势逼人,浑身都散发出万千光彩吗?可是眼前的小泽……元央望着那头恢复平静后显得格外可爱的白色小兽,实在很难想象这是出现在传说里的上古灵兽。

不远处的女子面上并无多少神情,只是冷淡地望着她。见元央对上了自己的视线,才缓缓开了口道:“你又来作甚?”

元央见状,从沧雪王肩上探出手去,将那书页压了拢,撒娇道:“这不没事做么。”

宛若从一个梦境惊醒,元央终于回过神来。她张了张嘴,喉咙间的干涩令她的言语都不如寻常的顺畅。然而毕竟还是开了口打破了这抹沉寂。

与此同时,一声嘹亮啼哭隔着门骤然响起。

体内的灵力急速消逝,无法抵御的寒意一**涌来,冻结身体。

忽然,身前人影一顿。

低着头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元央没能收住脚步,眼看就要撞上去,一只手忽然抵住了她的额头。

不过这么随意一阻,却又让人有种山石难撼的错觉,竟再也不得寸进一步。

元央的脸却“蹭”地烧起来。

只觉那手心柔软,有凉意贴着自己的额头肌肤,鼻间冷香更甚,让她整个身子都惊得震了震。元央也不敢动,磕磕绊绊地道歉:“对,对不起。我没注意。”

话落,额头上的那只手才缓缓收了回去。有冷淡的声音在元央头顶响起:“别出神。”

元央胡乱地点头应了,心思却尚未收回来。只觉额头凉意依旧,好像还萦绕着水天祭司的温度,一颗心噗通噗通地跳得厉害,如同坏掉般鼓噪在耳膜处,不受人控制。

“嗷呜――”小泽绕着水天零的脚走了圈,奇怪地望着通红着脸的元央。

被小泽声音惊得回过神来的元央,这才注意她们已经到了神殿大门口。方才还心神紧张的元央突然一阵慌乱,抬头望向水天祭司,用力摇了摇头:“水天祭司,我不饿了。别赶我出去!”

话方落,元央的肚子就抗议地发出了“咕噜”声。

元央咬了咬唇,可怜兮兮地抬头,望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水天祭司。

沉默片刻,水天祭司终于轻轻启唇,话语听在元央耳中,却犹如天籁。

“我何时说了现在赶你?”

就在元央忍不住笑开来的瞬间,水天祭司的目光淡淡地瞥过她的肚子:“不饿叫什么?”

元央笑容一僵,很快有些讪讪地捂上了不争气的肚子,声音低若蚊鸣:“它馋……”顿了顿,“那……水天祭司,我们来这里作甚?”

“神殿并无五谷杂粮,哪里有东西给你吃?”

元央闻言一怔,勉强扯了笑容道:“没关系,我可以忍一忍。”

总比出去好。元央在心里暗暗道。

水天零将对方的心思收入眼中,突然低下头去,唤住了在两人脚边转悠的白色小兽:“小泽。”

白色小兽听到呼唤,尾巴一摇,抬起头来望向水天零,一副蓄势待命的乖巧模样。

“你去弄些吃的回来,莫要给人瞧见。”

望着消失在门口的白色小兽,元央踟蹰了片刻,才道:“小泽去出去没关系吗?”

“无事。”水天零返身往大殿里走去,淡淡道,“小泽速度快,行踪隐蔽,不会被人瞧见。”

“可是它知道食物在哪里么?”元央有些怀疑地望了一眼门口。

在元央惊讶的目光里,水天零轻轻点下了头:“小泽在神殿生活了两百余年,对王殿比你还熟。”

元央闻言,有些惊讶地张大了嘴:“两百余年?”说着,似想起了什么,又道,“我上回回去查了白泽的书册,上面说此乃上古灵兽,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可使人逢凶化吉。可是我瞧小泽也从没有说过话啊。”

“小泽不过两百余岁,尚在幼年期,灵力不够,因此不能出言。”

“原来如此。”元央恍悟地点点头,一回念,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忍不住出声问道,“水天祭司,你方才说小泽在神殿也生活了两百余年,难道它自出生就跟在你身边吗?”

水天零听到元央的问话,不动神色地望过来:“你问题未免太多。”

元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好奇嘛……水天祭司虽在沧雪大陆颇负盛名,但书册上的记载并不多,都是些传言罢了。”

“我的事,莫要多打探。”水天零话语淡淡,从元央身上收回了目光,垂眸望向身前水池。

池水清澄如镜,倒映出一张绝色容颜,一笔一划勾勒出不染尘世烟火的清冷与疏离,碧眸漠然,平静得像是激不起一丝涟漪。时间在这张脸上凝固,拖不出一丝痕迹,堆积成腐烂的岁月也早就失去了意义。晃眼百年,明明还是最初的模样,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所有熟悉的痕迹终于也时光里渐渐飞灰湮灭,只余下站在原地、茕茕孑立的自己。

记忆里,有苍老的叹息幽幽响起,拂开尘埃露出一角。仿佛一个不破的谶语,永远刻在了她的命运里。

傻徒儿,永生不过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啊,从此再也回不去那繁华红尘,只余无边寂寞。为了那人,值得么?

元央望着沉默不语,面上神色无端寂静得竟显出几分冷清的水天祭司,衣袖一角浸入池中也不自知,忍不住疑惑地出声唤道:“水天祭司?”

几乎是自己声音落下的瞬间,元央好像看到水天祭司的手轻轻一颤。

就在她未来得及分辨之时,那双独特的碧眸已经倏地扫过来,将元央惊得身子一僵。

水天零缓缓放下了手,也不理会沾湿的衣袍,平静得仿若方才的一切只是元央的错觉。

就在元央迷惑的时候,水天零忽然道:“这是最后一次。”

“什么?”元央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不明白水天祭司在说什么。

“不准再来神殿。若有下次,我只能告于你父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