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说了,无双剑也要啊。不过现下不能强取,只好用礼物去交换了。”秦霜脸色苍白,愈显温润如水,楚楚可怜。叫过使者,“你去,要指明这是送给独孤剑圣之物,若是无双城不肯让你见,你便立即返回。若是允了你,见到剑圣,先让他看诗,若他还要看玉璧,则必要他用无双剑来换,若是不肯,便直接砸了玉璧。”

雄霸本就舍不得罚她,被她软软一求,受用又疑惑,这般女儿娇态谁教她的?本要斥责的话也说不出口,招手让她过去:“这次出去可玩得开心?现下舍得回来,不想想你这一走,帮里征伐的事都压在你云师弟身上,他入门也不过半年,你做师姐的也太不体谅。”

聂风反手抓住秦霜纤细的手腕,忍不住一点点用力。

聂风心思沉入冰心诀,背上雪饮与泪沧海遥生感应,她不曾离开,只是若即若离,不在视线,又一线若牵。

凝注着歌舞,秦霜指尖转动着杯子,葡萄美酒夜光杯,不见忘死沙场的豪迈,只见浅斟低唱的靡靡。随手为聂风也倒上一杯,眉梢一挑,旁边的侍女方才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也为步惊云斟满。

“她,天下会,秦霜。”

知客僧见他圆圆的大眼中满是诚挚,心中一软:“我去帮你们问问,你们且在大殿稍候。”不敢再看秦霜,急匆匆向寺后而去。

聂风摒除杂念,收摄心神,运转冰心诀。无论如何,要先找到她。

秦霜不在,当上雄霸弟子仅仅数月的步惊云便连连奉命出征,每次皆凯旋而归。这次他亦呆呆应命。雄霸并未留意到他眼中的一丝精光,为了这个机会,他已经等了半年。

“这一次,不是我逼你。”秦霜沉静如水,冷然如冰,“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十年内我不会对你如何。”

一声轻响,一把刀插在他身前的地上,傲然迎着风雪伫立,正是雪饮。

聂人王正杀得日月无光,根本不曾关注,鬼虎与聂风忙于应付前仆后继之风月门众,也无暇多想。惟有秦霜心思最清,杀人中亦不忘观察全局。这本是她率领天霜堂的部下出征时便做惯了的。自然第一时间便发现了风清鹰的异动,她虽不知那颗金丸是什么东西,但见风清和那般惶恐,也知定然危险之极。

秦霜已经跳下温泉,带出一串清脆的笑声:“无名大叔,这次不怪你,下次无论什么情形,我都一定一定会多带件衣服!”

秦霜凝神思考:“用金晨曦削去腐肉,用泪沧海催生新肌……嗯,如果不考虑死活的话,我可以给他做个漂亮的遗容……”还没说完,秦霜忽然捂嘴,心中凛然,虽然所说并非不可行,只要再加上木之精华滋养生气,的确可以帮助鬼虎恢复容颜,但这般口气,听进旁人耳中,真是轻率加轻佻。

自聂风的角度看去,秦霜本来略显苍白的双颊透着微微的晕红,微白的唇色也透出粉彩,他的脸也忍不住红了。刚才情急拥住秦霜,此刻才觉得不妥。

感应到她强硬无比的态度,雪饮清吟一声,似是委屈,不甘不愿地放开禁制。神兵有灵,但怎能匹敌坚无动摇的心?

秦霜忽道:“聂风,你可曾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她就算发现了招式的破绽,也破不了这个势。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聂风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听见风中传回杞柔凄厉的哭喊:“虎,虎。”

聂风顿时明白,除了对父亲聂人王的态度外,秦霜一直纵着他,但是这种宠爱并非毫无代价,区别只在不是由他来付出。这样反而可怕,他必须谨言慎行,每要秦霜做一件事都必须好好考虑后果。

秦霜不以武力而显,纵然功劳再大,为天下会出力再多,也不能让那些桀骜不驯的江湖汉子心服。特别是秦霜多用天霜拳,也叫人忘了她曾持剑斩杀玄天派门主,纵是记得,也会认为是偷袭,胜之不武。她的佩剑,在江湖人眼中,不过是用来标注身份的装饰品,竟然以此禁止人家用祖传的武器,天下会霸道的事迹无疑又多添了一笔。

站在无名角度,被人伏击,死伤惨重是自取其咎。但在风氏兄弟,便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就是江湖,死者长已,生者却还要纠缠不休。

聂风一怔,凝神运转冰心诀,果然听见隐隐的哭声和吵闹声,风中更传来血腥味,脸色不由一变。

聂风默然,侧过脸去。见他如此,秦霜伸指将他的小脸扳过来,迫他面对:“我只要你一个承诺,在我和你爹交手时,无论谁胜谁负,你绝不插手。”

无论是心剑还是魔瞳,只怕这时候都必须全力而出,更无余暇顾忌他人。聂风,实力虽弱,却是一个变数,恰如飘落天枰两端的一根羽毛,也许会引发关键时刻的战局反转。

秦霜目光扫过孔慈手中的香包,淡淡道:“我不需要这个。”

“那你能杀得了我吗?”秦霜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看在步惊云眼中无比刺目,“或许你可以等,如果你运气足够好,说不定我自己就结束了。”

似是想起在无名隐居之所所呆的短暂时日,秦霜的神色略微柔和:“我的剑,你学不来。”

孔慈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向晚。步惊云那样失魂般地凄惨,让她实在不忍离开,何况风云阁虽然诸物初备,但无有侍婢,她总不能让从前的阿云,现在的云少爷亲自动手收拾。待得忙完到可以住人,看看天色,唬了一跳,也顾不得还有小雨淅淅沥沥,连忙撑了伞赶回天霜阁。

“如你吗?”秦霜发出嗤嗤地笑声,本应是不怀好意的的笑容在她精致的小脸上只见可爱不见恶毒。

雄霸皱眉道:“霜儿,冰炎可遇不可求,你不必太过刻意。何况你也会剑法,只是你似乎很少动用,总是喜欢以天霜拳应敌,为什么?”

她并不在意,天下会崛起太速,手段太酷,灭门破家不计其数,总有漏网之鱼。不知暗地有多少人对雄霸切齿痛恨、日夜诅咒。这就是做霸主的代价。若没有自信镇压一切的实力,怎么敢行此霸道手段?

虽说原来修真界颇有几个大名鼎鼎明明数百上千岁还披着儿童外皮显示心如赤子的老家伙,但她的审美却并非如此,在这里更无意标新立异。何况人家也有法身,可大可小,只能保持儿童的惟有一个解释,便是修炼有误,走错了路,这个世界的武功功法亦是如此。

孔慈在脑中用力想了一下,实在想不出秦霜杀人时的样子,忍不住笑,如何需要霜小姐动手呢,霜小姐只要吩咐下去,让下面人动手便好了。就像在天霜阁,秦霜从不会对她呼来喝去,很多事不叫她自己便做了。可是她总是努力去找事做,抢事做。她必须证明,她虽然卑微,却并不是一无是处。

秦霜抬起眼:“师父不是让他做了杂役了么?”

雄霸按住她的肩,纤细柔弱,眉目依然清美如画,双瞳清亮得仿佛能映出整个世界,不佩剑也给人一种绝世好剑的锐利,这样的孩子你怎么关得住她?朗笑一声:“霜儿你做得很好,是他们没用。秦宁!”

秦霜看她:“这话你不要再说,师父若听见,你便只有一死。”看孔慈惊惧地捂嘴,顿了一顿,又道,“女人的容貌也许是一种武器,但远远没有剑靠得住。”轻弹霜华,“我若没有它,再美丽,也只会被别人左右命运。”

小婢微微一顿:“小婢是,是想问,霜小姐,您被人咬,被帮主打,不疼吗?”说到帮主两个字,语声明显地颤抖了一下,显是极为害怕。

众人不敢应声,文丑丑看了一眼秦霜,再望雄霸,眼中满是恳求。

“明日,我就要走啦。你就跟着无名大叔好好学吧,他是个很不错的师父。你和剑晨在剑道上的资质不分高下,但你的心更加坚定。你要报仇,就一定会面对我。我的话总是作数,但你要小心,若用完了三次机会,你便只有死。所以聪明一点,学会善用这三次机会,而我就在天下会等你。”

霍惊觉似是不想说话,但看着剑晨的急切,不忍如常般冷然不答,对于秦霜,他的感觉也很奇怪,她似乎不可接近,又似乎触手可及,也许终归遥不可及。淡淡地道:“你说心中住着鬼神,实际是你的心是鬼神。”

无名早觉秦霜腰间的无鞘小剑非比寻常,此刻凝神细看,光芒流转,竟仿佛活过来一样。秦霜更是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勃勃的剑意,竟似是由人变成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