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客僧见她雪肤紫瞳,容颜殊丽,有些畏惧,垂首合十:“大师不见客。”

这种瞬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感觉,让聂风顿生无名的恐惧。他拼命告诉自己要镇定,她不过是要他从人群中找到她,并不是真的离去。

秦霜在此世的修炼中感觉到了时间的压力,但有意无意间还是忽略了多半年并非是一个短暂的时间。如果不是事情做完,她大约也想不起报备。收到讯息的雄霸自然是欣喜之后,便生出恼怒。

秦霜伸手覆住双眼,冷笑一声,也不知是对聂风还是对自己:“这就是可以看穿人心中的弱点诱人生出幻象的魔眼啊!”

待他缓缓地从地上苦撑而起,也不知自己于何时昏倒地上,更不知适才发生什么事。

她金剑一出,风清鹰顿时认出,虽然不明白秦霜身上发生了什么离奇的事,但此时已经势成骑虎,索性心一横,自己亲率四十九人结成风月大阵向秦霜攻去,同时高叫道:“二弟,你还要袖手旁观吗?”

背对她的无名想起当年之事,想象秦霜再度皱成一团的可爱小脸,不禁莞尔。果然还是收男孩子方便些。好在无名对附近的地理还算熟悉,道:“随我来吧。”

秦霜手指抵住下颌:“你没毁容前也长得不好看,她一样喜欢你,对你念念不忘。这不是你的脸的问题,而是你的心的问题。”

即使激斗落于下风时依然镇定从容的秦霜竟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刻,让习惯了她仿佛一切尽如所料平静的聂风看呆了眼,

秦霜低头看着手中的雪饮:“我知道啊。”

聂风不理会他的威胁,依然不断来回在聂人王的身上点着,直至聂人王内力尽失瘫坐地上,嚎叫的气力亦不继,他才放手!呆立原地,看着这个向来兽性难驯的父亲,难以置信他竟然会栽在自己手上。

夷然不惧,霜华挥出,雪地里似升起金色的太阳,第一次,秦霜在使用霜华时全力出手。时隔数年,她已经不是那个面对雪饮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女孩,而是有了可以和一代刀客聂人王正面硬撼实力的后起之秀——天下会霜童!

却听见秦霜问鬼虎,温和中带着孩童般的直白残忍:“要留下和她在一起吗?”无论是属于孩子的天真任性还是暴君我行我素的骄横,她想做,便有能力做到。这一点,无人可以质疑。

秦霜侧头看着聂风,微微笑道:“怎么了?”

风清和未曾见过秦霜,见她如此无礼、无视,不由叫道:“你就是那个霜童?你们天下会强横霸道,就因为你用金剑,就禁止我们风月门再用祖传的金剑。现在老子还是用了,你能怎么着?”

四人坐定,老板很快上好酒菜。在这种远离江湖的偏远地方,风氏兄弟也无有顾忌,径与冷玉说起来。却是要找一个名为鬼虎的人,此人乃是他们杀父仇人的仆人,也是冷玉的义兄,似乎也与杞柔关系匪浅。

武技本就没有最强,只有适合,方是最好。

忽听秦霜清泠的声音:“你反复演练傲寒六诀,是为我杀你父亲增加胜算么?”

虽然一伸手便可以拦下,但秦霜只是目送其远去。这次北上的目标是聂人王及其手中的雪饮刀,注定不会和平解决。但该怎么对聂风呢?秦霜方才想起这个问题。

望了望住了三年的屋子,孔慈有些不舍,可是云少爷都在帮主面前发话了,自己又怎么能不从呢。他是云少爷,是帮主的弟子,是霜小姐的师弟,不再是阿云了。

“我修剑的时候,对武道所知实在太少。一路练下来,如在针尖上去建造一个倒置的高塔。这一条路并不是错,可是凶险之大非你所能想象。”

良久,忽然展眉一笑,太刻意了,反而更加凝滞不通啊。

三年来,她从没有动用过魔瞳,但魔瞳本就和她是一体,纵是被心剑压制也会自行缓慢成长。但走在步惊云身边,他心中聚藏的戾气,总是令魔瞳蠢蠢欲动。“吃掉他,然后入魔吗?”秦霜唇角上翘,“无名大叔,我若是入魔,你当时不杀我,之后便都迟了。”

“你杀人可有感觉?”不带质问,只是疑惑。他不惧为了报仇沾满血腥,不代表他不反感,不厌恶。每次杀过人后,他都会觉得光明距离他又远了一分,他注定只能在黑暗中沉沦。

秦霜捂嘴轻咳数声:“好啊。这次回来,师父暂时不要给我任务,我会在山上呆一个月,云师弟有空便去找我好了。”

秦霜不想否认,在那一刻她动了杀心。

本来在雪饮刀下受重伤后便待凝练水行剑,没想到还未来得及,便无意中获得了金晨曦这个天地异宝,藉着这三年的征战,成功将金行剑打磨大成。却耽误了五行剑的进一步修炼。

这些年,她已经和步惊云较为熟悉。也许是因为觉得都是孤儿,同样除了天下会无处可去,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又闯了那么大祸,虽然霜小姐发话,但底下人若是阳奉阴违怎么办,总有意无意地看顾他。

雄霸似乎有了点兴趣:“你就是那个下狠手打我徒儿的步惊云?霜儿,你说你要怎样惩他?”

“现在你们也许不再觉得我无用,但我却觉得你们无能!”

孔慈气道:“小姐也是孩子呢。”似乎觉得失言,小心地看了秦霜一眼。

送走雄霸,小婢乖巧地上前:“霜小姐,小婢来为您换药,您忍着点。”她的手很轻,很小心,侍婢主管让她来不无道理。

雄霸环视一圈,冷笑道:“霜儿,你的人缘倒好。”

秦霜却不喜欢这样被人俯视的感觉,稍微用力,将霍惊觉拉倒在席上,俯身附在他耳边轻轻道:“每个人心中都有黑暗,要学会的是控制它,而不是敌视它,拼命想要摆脱它。”

秦霜的目光掠过他们,落在站在门边的无名身上,指着胸口,微微笑道:“剑没有问题,是我的心中住着鬼神啊。”

无名看她双眸清澈,并无异样,放下心来,觉得也许是累了,这孩子原本身子就弱,便待吩咐他们去休息。

秦霜笑道:“药就是我的饭,我吃药就是吃饭。”端起碗,却不似昨天快饮,一小口一小口地咽下,神情自如,仿佛里面是和剑晨他们一般无二的清粥。

他不流泪,但不等于他心中不痛,不悲。最大的悲痛并不需要淌泪,当一个人已到达悲痛的顶点而淌不出眼泪时,那份悲痛才是最难忍受的!即使他终究会为了霍步天报仇,也许他们必然是敌人会拔剑相对,这一刻,他还是希望有个人能帮他稍稍分担这份悲,这份痛!

剑晨一醒,道:“为什么啊,很漂亮啊。”

如日常梳头穿衣,秦霜都是自己做惯了。不然无名师徒只怕还要头痛。她的年龄比剑晨和霍惊觉大些,但穿起剑晨的衣服还是显得宽大。束紧腰带,挽起袖子,又将头发高高绑起,从穿着华丽女装时的千金小姐变身为轻捷灵便的江湖女孩儿,少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清冷,多了几分平和近人的清朗。

黑衣汉子还稳得住,剑晨却指着她道:“你,你”

雄霸指明的霍步天已死,霍家庄七十二口死了七十一个,不知步渊亭的未亡人,喜欢迁怒当初也曾满怀怨恨地望过自己的玉浓是否也在其中,而这个小孩会不会恰好就是那玉浓带来的油瓶步惊云?

秦霜只觉颈间剧痛,她奔驰数百里,本已疲累,先前比剑,又另有谋算,已经竭尽全力,此时心剑受制,一时手足无力,竟然无力挣脱。肌肤一阵灼痛,已是和对方一同滚入了火海。

中年男子又是一声叹息,心下索然:“你师父是雄霸罢?只为了他的野心,就平白牺牲这么多条人命,好好的女孩子也被推上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