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听得一个恶人、一个小人的得意狂笑,竭力闪躲中,聂风小小的胸膛一起一伏,双手也在急剧颤抖!为什么好人会死,坏人却可自在逍遥?为什么恶人肆无忌惮,重情重义的人却素手缚脚?谁能主持公道?难道世上真的没有公理?难道自己只能活在父亲和霜姐姐的庇护之下?

秦霜叹道:“还是得动手啊。”语声未落,反手抽出霜华,刺入一人咽喉。上崖已经耗去她不少力气,她本就不耐久战,既然必须动手,那便速战速决。

无名忽然转过脸去,发生在秦霜身上的一幕太过离奇,让他竟然忘了当一夜跨越数年,娇小的女童变成少女后,必然会出现的麻烦。

秦霜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喜欢杞柔姑娘吗?她的选择是要和你在一起,你没有照办啊。她过得不幸福,这是你为她默默祝福的结果吗?”

这是秦霜来这个世界第一次开口唱歌,虽然词意似是凄凉,但她的声音在雪夜中听来,宛如最纯净的水晶,清澈,空灵,透明,立时将胡琴的苍凉压过,聂风似乎听到“咦”的一声,琴音骤然强了起来,连没有冰心诀的鬼虎也听见了。

明明微笑,可是偏偏给人冷峻的感觉。不原谅,是因为不责怪。宽和不是因为大度,而只是因为不在意。聂风心中越发难受,近在咫尺的她,仿佛骤然间拉远了距离,让他再也无法触碰。

聂风飞快点了聂人王三十六个大穴,以他小小内力,怎可制牢聂人王?聂人王仅觉全身一软,刚要倒下之际,雄厚内力复再冲破被封穴道要站起来,鬼虎忙嚷:“再……点……”

发狂中的聂人王不管对面是谁,他只是要杀掉所遇到的一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忘却那个女人的无情。似是感应到秦霜的不寻常,聂人王大喝一声,刀式横出,赫然是傲寒六诀之第三诀红杏出墙。

杞柔只是看着鬼虎,眼眸睁得如铜铃般大,但目光却在不断收缩,完全的目瞪口呆!无论男女,当有天发觉自己深爱的人竟然变丑,而且丑得难以忍受的时候,到底该如何办?她等他十三年,真心爱他无疑,可是这可抵得过日后的日日夜夜,都要面对一张如恶鬼般的丑脸?

见秦霜和聂风起身上楼,忙道:“这位小姐……”看秦霜若未所闻,头也不回,杞柔一咬牙,双膝重重跪了下去,呼道:“小姐,请留步。”

虽然他知道秦霜是天下会帮主雄霸的徒儿,但秦霜始终对他是一种平视的态度,让他一直没有直观感受。此时才见到秦霜身为天下会天霜堂堂主为雄霸打下半壁河山的威风,风月门也算是武林十大名门正派,风清鹰身为门主,却在她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风清鹰扫了店中一眼,见别无他人,只角落坐着两个孩童,也未曾在意。倒是风清和多看了几眼,但聂风衣衫破旧,埋头吃面,并不显眼。秦霜也是一身素朴,不过是寻常少年,无有异样。

按照这种呼吸法,纵然她先天体弱,不修剑,不动武,不费心,好好保养,活个七老八十不成问题。但这对她而言有什么意义?她宁愿选择她对步惊云所言的那种步步惊心的方式,纵是不得好死,也不要在这个牢笼中做个平庸妇人生老病死。

对上聂风,是秦霜第一次思考如果动武后不愿意伤害对方怎么办?也是秦霜向武者的进一步蜕变,武功,不仅是杀敌,也能够不杀。

更没想到聂风先是惊喜,然后惊惶,随后竟然,转身就跑。

秦霜点点头:“知道了,你去收拾东西吧。”

“那一剑并不是剑法,而是因为用剑人恨意的催发,用出的最符合剑道的一招杀人剑。用出后,杀死的不止是对方,也是自己。你连自己心中的黑暗都控制不了,强行去用,只会被恨意和杀气夺去神智反噬而死。”

后山本是禁地,但步惊云既为帮主弟子,自然一路无阻。远远望见断崖峭壁,飞泻而下的水流撞击在岩石上,玉碎珠溅,瀑布之下,水流积出一个深潭,潭水又化成千回百转的溪水流出山去。水潭边的白衣女童,赤着小脚,轻踢潭水,意态甚是闲适,面上却是完全相反的凝重神情。

合上门扉,静谧的天霜阁立时和外面成了两个世界,秦霜并没有立时进去,背靠着大门缓缓坐下,伸出手,再度去接雨水,雨已经下得很大,很快就顺着她的手臂流成小河,打湿了她的衣服,她却恍然未觉,眼瞳深处闪过几丝紫色的微光:“没有拒绝呢。”

杀死和霍步天一样的霍烈,让他有一种完全坠落于黑暗的感觉,一种万劫不复、永无翻身的感觉,不单身体,还包括他的灵魂!连至亲都可杀,天下还有何人不可杀?

步惊云凝视雄霸,目光虽近,心却异常遥远。他连人头都不愿她看,却让他满手血腥,满身罪孽。

内容很短,但是信息很丰富:帮主遇刺,帮主收徒步惊云。

步惊云满心苦涩,拳头紧了又松,终究还是摇摇头,转身离去,浑然不知孔慈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叹息。

那侍女见说不动她,冷哼一声走了,兀自嘀咕:“真是不识好人心,也就是好命,遇上霜小姐那样和善的主子……”

雄霸的心情显然不坏,笑道:“倒是忠心。”孔慈在他眼中,只是蝼蚁一般的角色,只说得这一句,便转向秦霜身侧跪着的步惊云,“这一个又是谁?”

伸出雪白的小手,用力握紧,“你们输,是因为你们太蠢。你们先是怯懦不前,然后心浮气躁,最后气沮神丧,毫无斗志。就算是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如果你们肯豁出去,齐心协力,而不是各自为战,除了最开始的几个,我还能打倒多少人呢?”

天霜阁中,孔慈看着秦霜后背凝成一片的鲜血,她知道秦霜不喜欢见人哭,努力忍了眼泪:“这衣服是不成了,须得剪开。这人,这人,怎么下这么重的手,便是帮主那次打的,也没有这么重法。”

他做到了,那么“师父所希望徒儿做的,徒儿一定会去做。”你想要的,我也给你。

文丑丑大惊,抢出跪下:“霜小姐身子柔弱,只怕受不得刑,便先记下,让霜小姐日后将功补过便是。”

他转身要走,这里他一刻也不想再留。

这场剑舞美轮美奂,正而不邪,没想到秦霜忽然一剑挥出,爆发出惊天杀气。剑晨和霍惊觉不自觉退开两步,秦霜已倒在地上,却是已然昏了过去。

却是剑晨将要刺中霍惊觉,心中不忍,一收劲间,被霍惊觉顺手一挑,木剑脱手飞出,疾射向正在观战的无名。无名还在注意秦霜的异常,并未在意,眼见木剑已如疾般刺至其眼前两寸之位,他目光一抬,闪电般落在木剑之上。蓦地,整柄木剑竟给扭曲,坠到地上!

霍惊觉忽然敲敲她的碗。

他看着她的双眼,不再引发他的戾气,那样安然,那样清澈。她也许并不怎么注意自己,但看自己的目光却从未有过他在黑衣叔叔和剑晨眼中发现的悲悯。他奇异地觉得,虽然她是他的敌人,但她比无名师徒更加理解自己。

霍惊觉不置可否,只是哼了一声,表示知道。剑晨却向秦霜的双眼看去,并不觉异样,只是眼瞳清澈,眼波柔软,仿佛有脉脉水波在其中,直让人沉溺。

秦霜听出他的关心,清澈的眼眸看向他:“我不会随便和人说话的。”带一点绝对的骄傲,“无名大叔,虽然我不满意你用你的原则来规范我,但我从来不会说出违背自己心意的话。我这样说,是要告诉您,我不会拜您为师,但是若是看了您的剑招,我没办法不记下来,如果不想被我学了您的武功,就不要让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