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慈不能理解,但秦霜已经闭上了眼睛。

孔慈轻笑道:“是该再高些呢……”一语未毕,忽然落下泪来。

你要的,我便给你。

他知道秦霜认识他,也知道他要报仇,但他却有把握秦霜不会向雄霸拆穿他。

不禁叹道:“霜儿真是奇才,天霜拳在她手中真是青出于蓝,竟有这种用法,也亏她想得出来。不过她内息不足,开始势如破竹,只怕后劲不足。”

秦霜慢慢撑起,望着转身下台的少年背影,擦去唇边血迹,对监刑的弟子微微笑道:“这一下便算结束了罢?”

雄霸越说越气:“一个霍家庄算什么?在师父心中,你比百个千个霍家庄重要。完不成任务怕什么,我只要你好好回来,不是要你去以身犯险!”

文丑丑进出也是蹑手蹑脚,其他堂主舵主回事时,更是大气不敢出。其实他们中大多都未见过那位深居简出的霜小姐,却没想到她一旦不在,会令帮中气氛变得这般迥异,都是咋舌她在帮主心中地位之重。

他一步步向那把木架托着的剑走去,那种莫名的感觉,让他惴惴不安,却又诱惑着他不由自主走近。这柄剑的剑气看来并不欢迎他,它那浩然正气,似是在抗拒着他一身的戾气。正因这柄剑在抗拒,更激发起霍惊觉那股狠劲,他忽然咬紧牙根冲前,闪电提起那柄宝剑!

秦霜侧头听了听,忽然笑了,本来绷紧的表情柔和起来:“原来你只是单纯想做一把剑。”随着语声,一点金芒从剑中缓缓升起,落在秦霜雪白的掌中,瞬间溶入,了无痕迹。

而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胜过剑晨!

早饭只得他们三人,剑晨看着碗,心中惊奇:“你还会熬粥?”

秦霜笑意更浓,声音更柔:“睡吧,睡吧,睡着了一切都会好了……”

霍惊觉痛苦不堪,突然抱头大叫:“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无名温言道:“惊觉,你也去洗洗,也换件晨儿的衣服罢,明日,我去市集上给你们买。”

黄昏温暖的阳光下,照出女孩儿神色柔和,精致的小脸微带沉思,长长的睫毛垂下,掩住了本来清灿如星的双眸,白衣微微有些凌乱,上面还沾着些尘土和血迹,颈上一道深深的咬痕在吹弹得破的雪肤上显得是那么触目惊心,却丝毫无损她的清丽,反而觉得尘世的残酷中映衬得这孩子不似世上可有。

此言一出,雪暗天若不是知道黑衣汉子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几乎要立时冲上去和他拼命。若被人带走霜小姐,天下之大,他也断无活路。

秦霜以手加额,似是问人又似是自问:“武者习武是为了什么?”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不可接受,秦霜说什么,做什么,都有自己的思路,“弱者习武是为了欺凌更弱者,强者习武是为了挑战更强者,习武的人若没有这样的觉悟,练得再高,也是个懦弱的弱者。不管他外表看起来有多狠。如果我一走了之,这位看起来仁心侠骨的前辈不会追究。但,那样,我和烈焰双怪又有什么区别?”

秦霜恍然:“我不过是想找铸剑师步渊亭,他死了,他的妻儿改嫁给谁,在哪里,是不是我们今天要杀的目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秦霜浅浅一笑,明明天真明媚,却让雪暗天感觉说不出的寒意,“就算我们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

跳下马,将缰绳甩给雪暗天,余杭县依然人群熙攘一如数年前。近年来,神州不靖,灾荒频年,北方赤地千里,民不聊生,南方的境况却要好很多。纵是东瀛绝无神率五千倭奴入侵神州,也被无名暗地一人一剑阻于山海关外,普通民众无知,只为日常温饱而奔忙,过着简单又满足的生活。

反是她走后,文丑丑焦虑地道:“帮主啊,霜小姐年纪这般小,从未杀过人、见过血,连江湖都没有走过,这样子是不是太操切了些?”

秦霜放下托盘,将酒杯放在雄霸面前:“都说绍兴的花雕最好,温酒时我加了枸杞,不知师父是否喜欢这个味道。”

秦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传闻泥菩萨善长易容,不知这是否是他的真面目?

至于泥菩萨,雄霸没有特别吩咐,众人也只当他是新收的属下,无人多看一眼。泥菩萨也表现得毫无异样,只是秦霜下车时,眼神亮了一亮,随即敛眉,口中喃喃,不知所语。

自来这个世界,虽然起初受到父母厌弃,但毕竟供衣有食,更遇到隐居的铸剑师,顺利修成心剑,即使被遗弃,也旋即被雄霸收养,受尽宠爱,诸事无忧。可说是如同前世一般,她实是顺利到极点。

霜华锋芒骤涨。凝金为剑,本自取其锋锐无匹,这一剑正合其道,加上秦霜将平时潜藏的剑气悉数灌入,顿时有种一去无回、刺破苍穹的气势。

断浪本来已经感到委屈,又听秦霜这般说,愤愤地嚷道:“不好便不好,不就是要摔死我么?我爹会为我报仇的,要你这般假惺惺。”

断浪自去岁起,断帅便着他每日量此江水三次,从未间断。断浪虽不知缘由,却每日照做。就算断帅不在,也从不懈怠。虽然昨夜受惊不小,今日一早起来,依然照旧到江边量水。

室内一片寂静,都等着秦霜表态,被死奴揪着脖颈的断浪也眼巴巴望着秦霜,适才一摔,让他知晓了厉害,再不敢说话。在他的年纪,自不明白为什么雄霸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更不明白为什么秦霜会低下头去,迟迟不应。只知道自己的小命就系在这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一点头之间。

乐山大佛顶上右方,有一古寺名为大佛寺;而大佛寺左方百丈开外,另建有一列亭台楼阁,名为断家庄。正式约斗之期决斗是两日后,一行人便先往此处借宿。

秦霜这副清清淡淡的样子,雄霸早已习惯,自建天下会以来,他威权日重,他驭下手段又严,手下畏惧日深,也只有秦霜始终如一,总让他感觉自然舒心。拍拍秦霜的肩:“本拟多教你几天,不想你如此聪慧,半日便全部授完。不过你也只是记住,真正要能用还需下苦功夫。为师为一月后决斗计,要闭关一段时日,你下去后自行练习,如有不妥或任何疑问,便即停下,待为师出关后,会为你解惑。”微一停顿,看向秦霜腰际,“这便是你选的剑么?怎么没有鞘?”

丢开剑,秦霜皱眉,难怪那些剑修虽然明知心炼之剑若受损,本身神魂也会受到重创,却也只能持心剑迎敌。与万法俱容的大道相比,剑修之道,专务精纯,有一剑破万法之诩。依心剑之霸道,自己是不要想再用其他武器了。

在秦霜看来,身在天下会,最大的好处不是得到雄霸宠爱调理身体,而是可以随意翻阅大量资料,从中得到海量信息,对这世界有更清晰完整的认识。四大瑞兽便是秦霜的收获之一。其中火麒麟因出没地点最为明确活动最频繁相关事迹最多,尤为引起她的兴趣。如果不是考虑到自身实力低微,早已前往凌云窟,捕捉火麒麟,比较这世界所谓的瑞兽与她当初世界有何异同。

秦霜虽对宏图霸业毫无兴趣,却也在一点一滴中了解了这个男人的野心。这种对名利毫不遮掩的痴狂与*,让其本身有一种燃烧殆尽的激情,也会令身边的人不由自主地卷入。站在其身侧的秦霜,因为对方的宠爱,在天下会真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江湖都知道天下会有这样一位体弱多病、娇稚纯真的霜小姐。

听软糯的童音清楚地提问,大汉哑然失笑:“很多,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如此明澈通透,却偏在最后一关灰飞烟灭。同道惊骇,她自己也是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