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全乱成一锅粥了,我陈硕居然还有一天要和兰迪默合作!当然,两方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其中的利害关系大家都很清楚明白,不过是各求所需──兰迪默要阻止亲系攻破他的基业城防,我则要履行我的责任。

我来了兴致,拉他贴近自己:“你说清楚,你觉得我有几成胜算?”

“嗯,后天上午到。”

我拉他的车门也坐上去:“来法国给我做专职司机。”

内线电话响起:“陈硕,回来了?”

未做停顿,张守辉抬脚就带着人马大踏步走出去。

“还不错,有什么事要这么急着来找我当面说?”对着他淡讽。

我心中一震,半敛着眼并没有出现任何过激行为,比她更冷静地站在原地等待暴风雨。

“看我被打断腿,她都没有反应。”郑耀扬口气非常遗憾。

“这世界没有绝对的事──”我突然情不自禁地凑上去吻他,然后轻咬他的耳鼻眼,越来越猛,他的手在我腰间抚摸,浓重的吸呼使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不寻常的暧昧与狂热……

“你想我怎么演出才满意?你不喜欢这样?”他停下动作,“我不过想要你,可不碰你,我做不到。”

郑耀扬转了转酒杯并没有喝,而是侧头问我:“怎么想想又出来了?”

很长时间,我就只是抽着烟在客厅的沙发里干坐着,没有开灯,漆黑一团,像我暂且停摆的分析力。我不知道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再回到香港这块是非之地,我还能不能像以往那样坦然,其实也料到自己只会将清水越搅越混,而对于郑耀扬,再要以什么身份与他面对面。

四个保镖当中有一个人是曾伟祺,我想张守辉是故意这么安排的。

罗宾久不见我,有点过分热情:“本,我想给你介绍一个特级营养师,他会使你更完美。嘿嘿,这是谁?”他看到郑耀扬,眼睛开始放光,但对方冷若冰霜,他没敢立即上前。

“原来已经有位客人了,难怪会厚此薄彼。”兰迪默不动声色地朝狼籍的客厅扫了一眼,“看来还错过了一场好戏。”

“不喜欢受束缚,你不是自负到极点就是自私到极点,你真以为自己可以自主自由?”他拉住我的手,殷切地盯着我,“不是费斯特,不是任何显赫但胁迫人的家族,你就会高高兴兴把对方娶进门?”

“你们妥协了?”

35

“哎,我的陈硕也在这儿哪?”秀芳对我说话时,有意无意地总透着股亲密暧昧,“我的订婚礼物呢?我说你是太不自觉了点啊。”

“我身上这套衣服是昨天从你这儿穿走的,我现在把它还给你。”然后,他在我面前上演了一场精彩的猛男脱衣秀,可我不会付他出场费。

“谢谢。”我笑笑,按了按太阳穴。

听了这话他并没有立即动怒,只是用力甩上了门向我走来。

“被我勾引,你是不是很不爽?换种说法或者是──很不安?”我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讥讽。

在。

过去我太在乎郑耀扬这种具有攻击性毁灭性的行为,现在我觉得不用太在乎了,他或许只不过想借机撕我脸面,看出我讨厌男人间的接触,所以他故意如此,他就是这样的人。他需要在开战前占据主导位置,如果事情真步步如他所愿由他操控,他反倒没多大兴趣了。

我紧急踩煞车开窗探出头去,郑耀扬的车已经被一群重型摩托团团包围,机车声啸啸,凶神恶煞的一伙。我想他们就是威虎帮的人了,敢大白天砸店,也就敢大黑夜劫车,完全合情理,他们是认真跟宙风卯上了。

呵,战斗要开始了呢。

能让我控制不住情绪的对头,眼前这人绝对算一个。

还是不相信姓郑的有兴趣上个男人,如果他敢,我奉陪,毕竟比起死,被别人玩一次也没什么了。在困境中就必须通过受辱超生,我向来能屈能伸,否则我不会活那么久。

一句话将我打入地狱,妈的,接吻,大庭广众跟个男人!

我爽快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以后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好客气的,叫我陈硕好了。”

苦笑了一下说:“我的运气一向不坏,记住,我和你都不能这么容易就挂了。”也不知为什么,我渐渐镇定下来,突然将生死置之度外,竟然还觉得能死在郑耀扬手里,此生也可草率了结。

“你真这么想?”他的目光能燃出火来,他热切地盯着我。

我从来没有和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危急关头如此默契地对望过,露骨、狂放、充满力量。

“我不会让你死的,陈硕。”像是一句承诺。

“我知道。”

就在这时,我的头部突然遭到身后人的重击,眼前黑了一黑,血从额头慢慢流下来,我忍着痛从地上缓缓站起来,模糊中,我看见郑耀扬一脸深沉地注视着我。

匪头继续发话:“不必述旧了,我只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

我看着他,甚至没有闭上眼睛,我想一直看着他,看他扳动扳机结束一切,我全盘领受,不管心里有多么不甘多么遗憾。

“我没有想到我会有一天用枪指着你的头。”冲我低低说了句,然后──他坚决地举起了枪。

我不知道他当时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可我清楚,如果立场颠倒,我也会举起枪对着他,不是为偷生,而是为生机,我们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人,知道危险只有“面对”一条路可走,别无他法。

我想上百的警力已经在路上了,歹徒们也有了撤退的意思,但我们这场戏却不得不配合着演完它,现在我和耀扬根本没有逞英雄的机会,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一切都不是问题,宁愿血染杀场,也不会有让自己有受辱的机会,但这一次不同,那么多人蹲在地上,不能装作不知道。

“来吧。”我说。

犹豫只有半秒钟,扳机扣下,啪,全场一惊──并没有子弹飞出。我看见郑耀扬轻一口气,额头也渗出汗来,而我的心也在狂跳着。

“狗屎运。”匪头不快地咒骂,“继续,别记错位置,这回是心脏。”

郑耀扬又抬起手来第二次扣下扳机,一声巨响!当我意识到自己没有赌赢时,整个人已经缓缓软下来,跪在地上却不肯倒下去,右手轻轻捂住胸口。很奇怪,我的神智很清醒,可身上的痛却使我浑身一阵阵痉挛,胸口的抽搐使我的意志力在瞬间消弥,终于,开始蒙胧,周围的一切都渐渐离我远去,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这样平静地去死,我抬头望见郑耀扬的眼睛──完全狂乱了。

“小子!”匪头冷笑一声,随手命手下拉了几位重要宾客做人质,纷纷撤退,绝对训练有素,“只能说,你朋友今天的运气太背了。”

我再也撑不住,和达莫一样,倒在凉冷的地板上,这一次,郑耀扬没有呼喊,只是沉默着看着我倒下,我不想死,因为这样对他来说,实在太过残酷。

郑耀扬,虽然我从来没有给过你任何承诺,但你知道──我爱你,一直都是。

直到我的上半身被人一瞬间托起拥入怀中,胸口被扯得撕心裂肺地痛,我的意识才重新回来,没有力气开口,甚至不能睁眼,但我知道我还能呼吸。

“陈硕,陈硕……”温热的气息包围我的口唇,我更痛了,不是胸口,而是包裹在胸口里的那颗心,“你别这样,不许离开我,不许……”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这场游戏玩得太烂,连老天都不眷顾我们,还有后来吗?还有么?!我很痛,郑耀扬,别把我抱得那么紧,我快撑不下去了,你要疯了我也要疯了……

82

我醒来的时候,是一个下午,那天有阳光纷纷从窗户外扑进来卧在床尾。我的眼皮很重,头痛欲裂,一时半会儿居然想不起之前发生过什么。缓缓动了动手指,想出声,但嗓子发不出响声,只得呆呆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过了很久,我才想起来,我中枪了。可为什么又活过来?我的心脏应该有了一个孔,血从里面无休止地流出来,可我怎么还能醒来?多么不合逻辑。

门!地一声被人推开,白褂医生走进来,看见我睁着眼睛,欣喜异常地上前来招呼:“感觉怎么样?早过了危险期,可就是一直不醒。”

稍稍点一下头,疲倦感阵阵袭来,我轻轻闭上眼。晚上,兰迪默竟然来了,我也能开口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