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人的眼睛都停留在这位花魁头牌身上的时候,这位花魁已经走到了门外洛一晨身边,她轻声说了句“放开公子,这位公子是我的客人”,门外的几个姑娘住下手来,嘴里虽有怨气,却不得不退下,她们都知道如若溪很少说话,只要开口,便得罪不得。这几年“凤鸣楼”能够在宁国城内各大妓院排行居,跟眼前这位卖艺不卖身的头牌花魁脱不了关系,所以老鸨对她也是珍爱加敬畏,一切都依着她,顺着她。

洛一晨扫了一眼自己的着装,不以为然,毕竟这衣服十年甚至几十年没人穿过了,只是被这样一说,反倒觉得周身不是很舒服了,她并未接过男子毕恭毕敬送上的衣服,而是环顾一下四周,现在···她想要找条湖,这样,可以洗个澡。

最奇怪的是,冰窖里的寒冰有疗伤的奇效,无论伤成怎样,静坐数小时后,伤口便能够自动愈合。搏斗数日后,洛一晨最终认命了,她开始省下力气去学习冰墙上的武功,她终于知道,原来每年的比武大会上挑选出来的第一高手都被送到了这里,历代先皇都在延续着这个使命,怕是他们早就占卜出洛晨会有此一劫,只是估计他们没想到的是,救国的大任竟然落到了她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身上。洛一晨怎么也想不透她的父王是因为大业还是因为私心所选中的她,她唯一知道的是,她要走出这里,她想知道她的父王,她的母后,她的族人怎么样了。

“要嫁你去嫁,本公主现在就给你赐婚”天灵气呼呼的说道。

老嬷嬷也不生气,只是循循善诱的说道,“你现在嫁也是嫁了,不嫁也是嫁了,现在普天之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今天是你的婚事,如果你今晚把驸马乱棍打死,明日你便成了寡妇公主”

“你—”公主气结,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一把推翻桌上所有的珠宝饰,失控般的喊道,“滚,都给我滚出去”

众人从未看过公主这么大的火,立马扔掉了手上的东西退了出去,李嬷嬷还准备开口,也被张公公从身后捂上了嘴巴,连同小云一起把她架了出去。

不一会,寝宫便空了出来,地上狼藉一片,公主踉跄的走到桌前,扶住桌边,看着镜子里泪流满面的自己,失声痛哭道,“母后,是不是儿臣太过顽劣,惹父王生气了,父王不要儿臣了?可是母后,别人都有娘亲,儿臣没有呀,如果儿臣不顽劣,不闯祸,父王就不会注意儿臣的存在了,那么儿臣不是连父王都没有了么?”

公主正在悲伤之际,房门吱的一身被推开。

“滚——”公主吼道。

来人还是站在那里。

“我叫你滚没听见么?今晚本公主吃人的心都有了,不想死的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公主背过脸去,怕让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摸样,她转念一想,这个时候恐怕是没人可以帮她了吧,连父王都不要她了,如果师父在,可能···可能···

想到师父,公主又像看到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上次的相遇让她有一种别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仿佛是她一直在追寻的,宁静的爱,寂寞中相依的两人,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化成了无。

“师父,你在哪里?快来带我离开”。天灵公主用腹语念道。

幕青衣却吃了一惊,原来这个公主就是上次她救下的那个人。幕青衣笑了笑,本能的想戏弄一下她,便用腹语回道,“这个世间,苦的可不止你一个”,这次幕青衣用的是她自己的声音。

“师父!”公主一惊,想想声音又不对,回头紧紧的盯着眼前这个人,只见他一身红色锦衣,身材消瘦,比自己略高一头,一手背到身后,眉宇间有股让常人不易察觉的傲气,长相却是一副能够让万千少女花痴的模样,此刻,他正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讨厌这种眼神!但目前她想知道,“你是谁?你怎么会用腹语?”

“雕虫小技,需要如此惊讶么?想必公主是身份金贵,少在江湖走动,对这些江湖伎俩,过于大惊小怪吧”,幕青衣踱步走到屋子中间的木椅上坐下。

“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我,师,父,是,江,湖,伎,俩”,公主一字一句狠狠的说道。

“你凭什么不允许?说话是我的权利,况且—”幕青衣停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是公主,我是驸马,无论从哪种意义上讲,我都是你的夫君,就算你不懂诗词,不明事理,也应该懂得三纲五常吧”,幕青衣很奇怪自己为何这么想激怒这位任性的公主,或许她潜在的觉得,她今天的一切都是当年她父王踩在别人的痛苦上得到的。

“原来你就是驸马”公主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露出凶意,“果然没让我失望,今天我还一直在想,如果你是个胆小鬼或者一个可怜兮兮的人,我把你打死了,我还觉得太过残忍,但是看到你是这样的人,我果然放心了,你就是把你碎尸万段我也不会犹豫半分”,说着公主就上前动起手来,她自小在皇宫跟随不少将军和江湖术士学过武功,学的虽然杂乱,功夫底子还是不错的,值得一提的是,除了九哥外,其他十八个哥哥都不曾是她的对手。

公主使尽全身内力打过来一掌,却被驸马很轻易的夹置住手臂,并瞬间化解她传过来的力,她又另一只手打过来,但依然不费吹灰之力的被夹置住,公主气急,试着撑开,却动弹不得。幕青衣双手制住公主的双手,任凭她毫无意义的挣扎,她只是轻挑眉头看着她,看她着急的样子,看她生气怒的样子,她倒觉得痛快很多,难道这就是与人交手的乐趣么?幕青衣笑了笑。由于她靠着公主很近,嗅到她身上的香气如同她初次下山躺在草地上,呼吸到大自然清香的那种感觉,让人赏心悦目,她不禁低头靠近了她一些,去轻嗅这种令人沉醉的香气。

而公主也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无理,她感觉到脖子处有人呼吸的温热,顿时觉得又羞又怒,无奈挣脱不开,只能大声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放开你?”幕青衣反问道,继而点点头,“好,那我们先说清楚,我娶你,只是娶你公主的身份,就像你嫁我,是在完成你父王的任务一样,所以今后,我不想一直陪你胡闹,你也不要干预我的事,如果你执意跟我过不去,我可以奉陪,不过,吃亏的一定是你自己”

公主没想到幕青衣能够如此大胆的开门见山,这令她惊讶,也让她觉得宽心很多,毕竟对方已经挑明了来意,这样也好,并且现在自己受制于人,不得不同意道,“好”

幕青衣对这个答案极为满意,她抬眼看了看公主额头上的汗水和逐渐平复的表,心想她不会耍什么花招了,便暗自点点头,松开了她。

公主活动了下手臂,仍然用杀人的眼光看向幕青衣,幕青衣却把目光移开,独自走过她身边,来到床前,以一种最放松的姿态躺下。

“你—”公主指着床,“那是我的床,你不能睡!”

“为什们不能?我是驸马,我本来就应该躺在公主的床上”,幕青衣着重强调“本来”两字。

“那好,我把这里全部都让给你,我出去好了”公主气冲冲往外走,幕青衣却使用内力,一掌打向门的方向,门被重重合上。

“你干什么?”公主问。

“你不能走,你忘记了,我已经娶了你,今晚是我们大婚之夜,就算装,你也得陪我装过今晚,你既然自诩江湖人,就得讲江湖道义”幕青衣知道用江湖道义去挟制她效果最好。

公主气鼓鼓的看着悠闲的躺在床上的人,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想把他碎尸万段,可是他刚刚说了,既然是江湖人,就不能破了江湖规矩,是的,她是一个江湖人,她得讲规矩!于是公主深深的呼了口气,试着逐渐去平复自己的心,她问道,“那我睡哪里?”

“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幕青衣侧过头,像是很认真的看着公主说。

“什么?你以为我——要跟你睡?”公主觉得嗓子纠成了一个结,连话都说不清了,连手脚都气的不听使唤,她一边跺脚一边在心里暗骂道,疯子,疯子,简直就是个疯子!

“你不跟我睡更好,那你就睡在地上”幕青衣说着就扔过去一床被子,直接扔到天灵的手上,天灵本能的接住被子,想想又不对,转而扔到地上,“凭什么我睡地上?”

“凭什么?”幕青衣将手从额头上拿开,似乎也在想这个问题,“哦”她想到了,“你是想要再比试么?”

“我——不需要”公主气馁的说道,思考再三,也想不出反驳她的话,只得乖乖将地上被子铺开,躺在上面,再卷成一团,她心想,对付疯子的办法有很多种,以后我再慢慢想,想着想着,她觉得脑子开始模糊,可能今天闹的太累了,她很快就呼呼睡着了。

幕青衣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儿,直至她呼吸均匀,她方才起身,走下床到她跟前。

幕青衣红了眼圈,是她么?是她,除了她,还有谁会让她这样难过流泪呢?

幕青衣伸出手,手指在快触碰到她脸颊的时候停住,八岁那年,她就是这样看着她的,离的再近,她都触摸不到她的脸,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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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公主寝宫的蜡烛被吹灭,几个丫鬟笑容满面,不怀好意的把脑袋贴在墙上,试图去偷听里面的声音,远远处水池前,身穿黑衣的带刀侍卫暗暗的握紧了拳头,他的眼中,剩下了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