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烟灰缸里就堆了小山似的烟头,有很多事他想不明白,或许是不太想明白。

余季陶说,蒋凤麟认出“帮助使用”一栏的实例演示上字迹是出自连翘的。

这是上天的厚赐,她不能回报别的,只能尽所能地对他更好,好在他也渐渐有了起色,如果继续保持这样的好状态就好了,好人应该有好报。

贺骏驰最是好脾气,别家多是严父慈母,他们是严母慈父,只见他把早餐递给妻子,单手就把女儿抱起来颠了颠,眼睛笑眯眯的:“走咯,有爸爸在,虫虫不敢欺负咱们家琪琪的!”

现如今,没有人回应他,实在安静得可怕。

“不用了,他可能正忙着,我自己试就可以了,你把我先前订的几款都拿来吧。”苏卉心很快调整了心情,也不管别人怎么想的,继续坚持试婚纱,只是刚才那样明艳的笑容再也没有出现过。

蒋凤麟他们几个在船头海钓,顾青就拿了江海潮的单反给他们拍照,还很巧地抓拍到蒋凤麟钓起了一条看起来有四五斤重的大鱼,这下余季陶和江海潮也兴奋起来,卯起劲儿想要钓起更大的鱼比一比能耐。

这不,顾青一说话,余季陶就赶紧赔笑:“对对,咱不跟他这没没情没义的人一般见识,走,进屋里去,别晒伤了!”

“别开小差,都上高了,怎么开那么慢?”蒋凤麟睁开眼,语气冷淡。

渐渐的,连翘眼中的蒋凤麟变得模糊了,她靠着柱子缓缓地下滑,跌坐在地上,只是固执地看着有他在的方向。

贺骏驰点了信阳毛尖,不疾不徐地洗茶、冲泡,泡茶功夫十分老练,颜色嫩绿味道幽香的茶汤很快呈现。

“去喝杯咖啡就好,何必这么麻烦?”对上贺骏驰这个慢郎中,唐婉瑜的急脾气就现了形。

可她不知道,贺骏驰要静心,不宜兴奋,所以已经很久没喝咖啡,反而养成了每天至少喝一次茶的习惯。

贺骏驰笑了笑:“毛尖清心明目,你试试。”

唐婉瑜喝了一口,眉头却皱了:“香是香,可惜有点苦了,不过清心明目……可不是我最需要的?我是没能看清人心。”她放下茶杯,直勾勾地看着贺骏驰,仿佛要看到他的心里。

贺骏驰知道自己没办法回避,只得苦笑:“婉瑜,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的确,距离他们分手,已经过去整整五年了。

那以后他让自己狠下心不再留意关于她的一切,可总能知道一些消息,不久后听说她在洛杉矶订了婚,也不知现在结婚了没有,她是个很要面子很好强的女孩,不会轻易认输。

而他自己,后来也成了家。

两人是彻底分道扬镳了。

可是每到特定的时候,或者走过一些熟悉的地方,他心里藏着的秘密就会被触动,明明告诉自己要放弃,也真的放弃了,可不甘却如影随形。既然让他们相遇,既然要他们相爱,为什么不让他们相守?

唐婉瑜垂下眸,看着明亮的茶色低语:“我昨晚回了家,听我爸妈说王一达逢年过节都会送东西来,还让我好好把握他。我还真不知道,王一达泡妞是在行,旁的哪来那么细心?”当年的同学里,王一达和贺骏驰同时都喜欢唐婉瑜,她最后选了贺骏驰,就是觉得他踏实可靠。没想到最后看走了眼,被他一句“感情淡了”就打了。

贺骏驰了解唐婉瑜,她性格刚强,又是律师,不止说话犀利,而且话里总有几层意思。

她不过是想告诉他,一来她还是单身,他还欠着她;二来她不信孝敬老人的是王一达。

“东西是我借一达的名义送的,是我对不起你,也辜负了叔叔阿姨,就当是我不对……”贺骏驰叹了口气。

“我不稀罕!”唐婉瑜深呼吸一口气,压着怒气冷笑,“原来你还知道你对不起我,你说要回国就回国,你说要分手就分手,我至今都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你是算准了我拉不下脸来问你,好,那我也不问!那如今又何必再假惺惺?当年我等你回头却等来你结婚,那是傻,现在若还要领你的情,那就是贱!东西我也不还了,我折了现,咱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的爸妈就不劳您操心了!”

唐婉瑜扔下一个厚厚的信封就起身快步走了出去,贺骏驰被她说得愣,很快回神拿了信封就追了上去:“婉瑜!”

恰好手机又响起来,其实刚才已经响过两次了,贺骏驰并没有接起来,只是紧紧拽着唐婉瑜,要把钱还给她。

唐婉瑜觉得和他再无话可说,甩开他的手招了计程车扬长而去。

贺骏驰一着急动气就觉得头疼,而手机仍然不依不饶地响着,他心里头烦躁着,拿出来看也没看就接,语气鲜见的不耐烦:“什么事?”

似乎是不大适应他的语气,那端的人沉默了两秒,才柔声说:“你没事吧?我和琪琪在店里等了你一个小时,你又不接电话……”

连翘的轻声细语让贺骏驰意识到自己了脾气,连忙道了歉,缓下声音:“让你担心了,我没事。就是碰到了熟人,耽误了一会儿,我现在马上过去。”

他回公司开车,再过去连翘的铺子已经过了七点,不过天色还没全暗下来。

小美琪被连翘哄着吃了半块蛋糕,等贺骏驰来的时候已经在店里的小沙睡着了,贺骏驰更是过意不去,看着孩子沉默了好一会儿。

两人的声音都刻意减轻,贺骏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应该事先告诉你的。”

连翘摇摇头:“也不是很晚,反正我买好菜了,你开车吧,我来抱琪琪。”

直觉告诉连翘,今天的贺骏驰很反常,一路上他没再说过话,平日里总会问两句琪琪的事,或者什么别的,今天太安静了。

贺骏驰吃了晚饭就呆在书房,琪琪闹着要爸爸讲故事,连翘怕吵着他想事情,抱着孩子回房间,哄了好久才让她睡了。

连翘这才去敲了书房的门。

贺骏驰没有拒绝:“门没锁,进来吧。”

进去就闻到淡淡的烟味,连翘拧了眉:“你怎么抽烟了?还说没事?”

“偶尔来一口不碍事,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贺骏驰勉强笑了笑,“我真没事呢。”

“不想说就不说,明明是不会撒谎的人,能骗得了谁?”连翘笑话他,借以轻松气氛,顺手把刚开封的烟还有烟灰缸都收走了,“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你晚饭也没吃多少,我煮了银耳鸡蛋,等下喝点再睡。”

贺骏驰既感激又苦笑,谁说他不会撒谎的?

都五年了,明明很成功。

深夜。

唐婉瑜房间的灯还是亮着的,她母亲来催过几次她都没有理会。

她的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明显是哭过的样子。她这是五年来第一次回国,也是和贺骏驰分手以来第一次见面,也许还会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