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你说,父皇以前确实和我说过些话,如今想起来,还是有点问题得!”我沉思状。

“皇姐!”殷思道一走,裴文玉已经放开握着我的手,自顾自在一旁的座椅上头坐了下来。

殷傲霜咬着下唇终于挺了挺身躯,朝着我这个方向走过来,与此同时,身后的宇文岚朗声道:“如意,过来!”

我隔着门就听到殷铜那大嗓门:“啊,令狐,怎么这么快完事了?他娘的果然是书生啊,耐性差了些!”

我强韧的心脏在经历过五年前踏入皇宫的铁骑金戈的喧嚣之后,练就了一副好心气,就是外头喊杀震天,本姑娘也照旧能吃得下睡得着。

宇文岚神情一凛,若雄鹰猎豹一般熠熠生辉的眼中精芒大炽,身子一顷,朝着那外头探望了一下,很快又缩了回来。

我的泪,突然若决堤的洪水,咆哮而下。

宇文岚面色一沉,身后俩个人更是勃然变色,然而他却在视线瞧着我一会之后,松开了手。

那声息硬生生将哭泣声截断了一刹那,却越引动之后摧枯拉朽似的哭嚎。

所以后来,我自己瞧着自己,都不太相信,我曾经是那个气焰嚣张不可一世过的如意公主。

当那板子就要落下来的时候,另外一边就听到有个干瘪老头儿抱着一个官营差爷的大腿在那里干嚎:“大爷饶了小人吧,只要求您不打,您就是我亲爹,亲爷爷,这些,这些银子您都拿去,是小的孝敬各位爷爷的!”

往年我为了讨好他,曾经每一回到了开春,便早早让人去兰花茶产地里坞坑山峦一带让父皇的羽林卫围山设幛,先将最好的茶都给采了来特特的往他府上送。

要知道,一个皇帝,他的起居,吃饭,喝水,就是出恭那都是一堆的排场,当年我父皇吃个糟蟹那都要几十号人剪金纸一个个贴好折腾一个时辰,如今宇文岚虽然提倡节俭,然而该有的规矩还是一个不拉,那家伙,一个人能干么?

我腹诽不已,那边宇文岚声音已经冷:“老丞相你说的过了,念你初犯,朕不计较,出了殿,朕不想再听到有关皇后任何妄言,希老丞相自重!都下去吧!”

一拍手,后头应声鱼贯而出几个少年,个个眉目清秀,父皇一声令下抬头看过来,媚眼儿如丝,看得人心醉。

理了理身上略带凌乱的衣襟慢悠悠走上去,虽然身子骨酸疼的厉害,不过我依然挺着脊梁迈着端庄的步履,走近念兹拍了拍她:“来,让开,你挡着也没用,她要杀早动手了!”

这不应该啊,可是严峻的事实是,我这本不入眼的豆芽菜他都能一副不榨干不成活的意图,联想到他老人家需要三千两黄金去**,我严重怀疑,他在这宫里头是不是那啥不和谐。

可惜,五年,春去秋来,风物依旧,人事已非。

今儿个也不知是不是天要下红雨,宇文岚居然挺有和我长聊的兴致,他道:“哦,和对待金狮一样么?”

昨日去思慕洞天也是偷偷摸摸,虽然铃铛知道,却没有跟从,我让她帮我瞧着动静,万一婆婆问起来,好打个掩护。

薛妙菡一摊手:“人家喊得是你,我连这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是我的宝贝?我薛妙菡还没老到连自己养的人都不认得的地步!”

嗯啊,薛妙菡打了个酒嗝,指了指五楼:“你那宝贝驸马在上头美人入怀呢,要不要,姑奶奶帮你去闹腾一回?”

我斩钉截铁的摇头。

究竟谁才委屈啊,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啊!

我若是擅自动了他的书啊衣物什么的,这位就会板着脸半日不给个好脸色,在宇文岚眼里,我估计连他家书童和照顾他衣物寝具的小厮都及不上,一而再再而三我得出个结论,头可断血可流,宇文岚的家伙事动不得。

他喊了我一声后,却是沉默,我遥遥与之相望,最终,隔着雨丝,隔着城墙,我朝他平生第一次灿烂的笑了一回。

久而久之,太傅点他名的机会减少了,我也对他的失去了新鲜劲头,只要这家伙不出现眼前碍眼,我也不怎么搭理他。

“娘娘,请提臀!”

那个时候,父皇英俊的脸庞会拢着烟雨朦胧的味道,再不复宫里那浮华风流的模样,一双狭长的凤眸中,满满都是浓郁的惆怅。

可是我想他一定有他的算计,那一双明亮如星辰的眼,不是昏聩的,那里头从来都是走一步看百步。

宇文岚依然笑着:“怕什么?你身上有什么地方朕没看到过?”

我这突然的避开令宇文岚温润的脸庞一顿,剑眉下的眼,顿时浓黑了几分,若潮汐翻涌了起来。

我微微摇头,放心?我实在不明白,这老人家今日这般视死如归般的袒护所为何来?今日不死,明日也会死,我本就是钦犯,宇文岚的这个老婆不杀我,他就会饶了我不成?

相对于他的平淡,叶梦琪这张脸,就有点扛不住了。

也不知几年后看着亲自带人灭了自己皇朝的好女婿,我父皇临死在想些什么。

要不说冤家路窄这话,可是真理,想当年我与她成日彼此不待见,可是我是皇朝贵胄她是臣子闺秀,一高一低足以令我每回在她面前瞧着她被我奚落又不敢张扬的模样得意,现如今却生生调了个头来我成了钦犯她已是天之骄女了。

这一点,宇文岚倒是该感激一下我的父皇。

这娃……

唔,不知道我的下场又会否像那虞妃一般,最后也是那么一卷,草草掩埋?

“你脾胃寒凉,那糟蟹吃了泻肚,吃不得!”冷不丁一旁皇帝大人打断我的臆想冒出来一句。

这人自打我认识他就没见着他笑过几回,当年为了能搏美男一笑,我那是什么荒唐什么面子都顾不得了,只是为了看他笑一笑我便能快乐上好多天,可是说老实话,这丫真太难刺激了,我看那脸部线条根本就是金丝穿的,火都融不化。

我正瞅着地面研究,要不要干脆趴地上?

不禁又是一番感慨,想当年那鼻涕虫啊,好歹是个圆溜溜的身子,一脚踹过去愣是能在地上滚上一滚,数日这么一别,却生生掉了那许多膘,听说新朝从新帝到看守城门的都尉,因着连年征战灾荒,为了让老百姓能吃饱穿暖带头勒紧了裤腰带以示节俭,宫中三月不知肉味乃是常事,想来也不是什么夸大之词了。

人生那,果然没有很悲催,只有更悲催!

好死不如赖活对吧,在求生面前,神马尊严神马气性神马高傲通通他母亲的都是浮云。

殷思道闻言嘴角弯了弯,这才将刀刃收了回去,唰一声还刀入鞘:“这一点,本将军自有办法,你只需带末将的人前去就好!”

我问道:“不知哪位大人要和我同行?”

殷思道再一次弯了下他的嘴角,瞧着如同一只狼在笑:“末将想,公主一定会很乐意这位陪同的!”

话音刚落,令狐迈上一步冲着我弯腰作揖:“下官定当不辱使命,有劳公主了!”

说罢一笑,虽尘霜满面,亦光风霁月。

我呵呵一声,拉扯着面皮皮笑肉不笑:“不敢当不敢当,要您这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冒险,才是有劳了!”

令狐彦的修养比之这一群人,那的确是高深莫测,皮厚的不是一个两个段位,风淡云轻的点了下头:“确实,故而要烦劳公主委屈一番了。”

我一愣:“委屈什么?”

令狐彦道:“你我二人这么出去,公主倒也罢了,在下这模样,怕是显眼的很,您说是吧!”

我瞧着双高傲的孔雀样磨牙:“哼哼,是啊,本宫甚是担心没走到城门口,就被你连累了实在太冤了,回头可得将军做个证,非我不合作,主要是某人不妥当。”

令狐彦呵呵一咧狐狸牙:“公主放心,臣好歹是个男人,就是死,也不会带累女流之辈!”

我咬牙切齿:“很好,本宫就放心了!”

令狐彦摸摸下巴:“这几日常有流民偷偷从西北角城门下的狗洞钻出去逃难,咱们就从那里出去,到时候要麻烦公主与臣扮成个夫妻,应对外头盘查的人。”

“为什么是夫妻!”我提高了嗓门瞪了一样,瞧着令狐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蛋恨不得上去撕扯抓挠一下试试手劲。

我强行按压下内心的蠢蠢欲动端着诚恳的样子道:“要军师扮成本宫外子,岂不是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