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娘,您别说话了……别说话了……”香卉轻抚着李婶孱弱的背脊。一下一下地帮着她顺气。心中只一片酸涩滋味流淌,堵在她的喉咙,让她泣不成声。

他,还好吗?

“婶子,您现在别担心这个了。您先将病养好才是硬道理!”玉珍叹出一口气来,然后这才扭过脸看着香卉,有些奇怪道:“你不是要去杂货铺,怎么现在还在这儿?”

香卉站在枣树下盘算着,等过些时日枣子再成熟些,便打下拿到街上去卖。那时候的枣子香甜可口,说不定还能卖上个好价钱。

“这可没准。听说并军如狼似虎的剽悍,确是个不容易对付的对手。”香卉说着,然后赶了两步行到玉珍身边。“不过你别担心,有大哥在,即使并军多么威风,也定会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说罢,还不忘对着玉珍微微一笑。

身旁,是一脸悲伤的玉珍,望着那胡同的尽头,也是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我作为肃军的一员,理应当其冲。再者我从小立志戎马,虽如今尚不能成就我统一全国,驱除鞑虏之夙愿。但于这乱世中立足,我决心一定能够做到!”他说着这样的话,一双眼目中,是夹杂了那未知而莫名的光的。以抱负为名,冠以野心之姓。

身旁的李婶听罢,也是一脸复杂的表情。就连那正提着湿衣的手,也不禁微微颤抖了。

一时间笑闹声不绝。那放映西洋镜的一个小伙计,故意抽着卷烟不翻下一张,引来一众津津有味的看客叫骂。

李希尧挠了挠头,有些懊恼地站在院中。

天空中。一时只有浅淡的疏星,慢慢地淡去那并不明晰的影儿。请记住读看看小说网dukankan如同一个大大的轮回。埋没在此刻,最终形成的,却是一个百无聊赖的人生。周而复始。从始至终。

“咳咳咳……咳咳咳……”一连串的咳嗽,倒是让李婶方才还苍白着的面颊,顿成变得通红。

身旁,那李希尧听到母亲这般说,也有些诧异。

这,终是个温暖的季节的。

“不,婶子。李大哥为了救我都受伤了。若不是他……我便就死了吧……”香卉说得动容。请记住读看看小说网dukankan连带着那流淌而出的声音,竟也是一阵颤抖。

“李大哥,快走!”她扯掉口中咸涩的锦帕,对着那正疲惫作战的李希尧说了句。李希尧见她逃脱,想也没想,便故意卖了空挡,拉起她就跑。读看看小说网

香卉只感到一阵耳鸣。然后,一抹腥甜便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他有些担忧地望了面前的香卉。但见她稚嫩的面容上,现出阵阵坚决的光,不由得暗暗敬佩了。

“孩子,多回来看看。这儿永远都是你的家!”李婶依依不舍地说,竟是让她好不容易平复过来的心情,又蒙迷上了一层浅淡的灰。

她终是不属于这儿。读看看小说网这个同样大雪纷飞的城市,这些不同以往的人。所有的一切,终将远去。沉在心间,慢慢地融化,直至变作一个极浅淡的影儿。

玉珍听李婶这般说了,也不好太过纠缠,便揩了手帕擤了鼻涕。

“那沈小姐哭着喊着要回家,高都督气急,便将她关了起来。读看看小说网我们在外间见她受苦,心中也是不好受。后来,她和沈老爷便被都督不知带到什么地方了……”李希尧说着,夹起一块鸡蛋放进李婶碗中。然后望见一脸伤感的香卉,便也夹了一块与她。可是香卉却没有立即吃下。

李婶笑道:“给这位小姐下些面条。这里面可是掺了白面的,自然香!”说着不禁呵呵一笑,却让秀芹有些不满。

香卉望了望四周,然后在那屋中的矮桌旁就坐了。

耳畔,那冷飕飕的风划过耳际,是一片徘徊不去的寒凉。浮起她额前有些凌乱的碎,也浮动她凉薄的衣衫。绽出朵朵涟漪。

“竟然是天足?!那姓沈的骗我,老子……老子去崩了他!”说罢,从腰上拔了那随身携带的配枪,恶狠狠地跺了香卉几脚,便气呼呼地出去了。

那老妇见她这般,以为她是害羞,不觉得抽出锦帕捂着嘴偷笑了。

她走得太仓促,以至于自己都还没有好好了尽孝道。就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一身病,愈走愈远。

从乱坟岗出来,香卉便急急地去往新通车的火车站台了。

从拥挤的人流中上车后,她便随机寻了一个座位坐下。

这时候的天已经完全亮了。然而却终因为下雨的关系,让整个世界,仿若蒙迷了一层晦涩的薄雾。一片惆怅的昏暗。

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气息。从那车厢中的人群身上,与所带的行李与物品上传出。湿漉漉的,酵成为各种酸胀的味道。

因为是三等座位,这里的条件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美好。行色匆匆的旅客们只是人头攒动,摩肩擦踵。拥挤的模样,倒是比之方才上车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车窗外,那站台上有送亲友的人群正零零星星地站着。有穿着蓑衣,有打着伞的。皆淋湿在雨雾中,却仍显现出一份执着的赤忱。

这终是一个分别的季节。有人哭着,有人笑着。那泪水便与希望一起横流了。从这头到那头,跨越了命运,却终是逃不开一个情字。

香卉望着那外间淋在秋雨中的人群。终是感慨着叹出一口气来。

心中,却是难过。因为那未知的前途又或者什么。于是,那心中的烦忧便与思念李希尧的心情紧密地结合了。在这一刻,她孤单的心情暴露无遗。

密密匝匝的人声充斥了整个车厢。谈话声谩骂声冗杂。笑着,怒着,哭着。人生苦辣,便在这拥挤的车厢就可窥探出零星的一角。

身旁,几个背着布包的年轻学生正在她的座位旁谈论着什么。一身黑衣制服,看起来倒是几多好看。另一旁背着大包的如同拾荒者一般中年男人。一脸狼狈的胡渣,密密麻麻地长满了整个下巴。如同杂生的草,入眼,便是一片疮痍。

正想着什么,那人群中竟传出一阵小儿凄厉的哭声,接着,便见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蹒跚地挤进了人群。

车厢中,一时有抱怨的声音叠起。因为那孩子突如其来的哭闹或者什么。只让那人性的冷漠,在这一刻全然尽显。

香卉始终是看不过,便提了包裹与那女人让了座位。那女人激动地感谢,香卉只微笑着,并未说什么。

这时汽鸣声响起。伴着列车动时咣当切切的有致响声。这未知的旅途,才算的上真正开始。

这,真像一场昏黄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