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二师兄是带艺投师,对江湖中各派的掌故果然知之甚多。”

令狐冲接口道,“原来姓封的这几日一直留在华山……”他突然想起小师妹曾说过,封不平那群人下山的那晚,有人曾夜探华山派,那姓封的会不会就是……

正这样想着,看到不远处山洞旁边似乎有人,心中暗想,这华山山麓中人迹罕至,怎会有人光临。再仔细一看,其中三人是那日来华山派大闹的剑宗弟子,另外一人二十几岁,身材高大,神情冷峻威仪,竟是左冷禅的大儿子左飞英。看来这剑宗弟子与嵩山派合谋已久,他们秘密潜入华山,又不知要使什么诡计。

许是第一次见到林平之这样疾言厉色,印象里他永远是那样沉默内敛,说起话来温和可亲,令人如沐春风。他的性子有几分酷似父亲,样子又俊,所以她心里对这小师弟,比照旁人多了几分亲昵。如今被他这样责问,有些害怕,扁扁嘴,委屈的说,“我、我怎么知道!当时天那么黑,我……我看不清楚!”

正在胡思乱想,见思过崖上一抹嫩黄的身影,银铃般的嗓音在山谷中回响,看来是岳灵珊捷足先登,林平之越想越觉得奇怪,以岳灵珊跟陆大有的交情,怎么会对他百般回护纠缠不休,看来这其中定有不为外人所道的秘密。

许是听到她的声音,林平之睁开双眼,轻声道,“师娘,这是怎么了?”他声音微弱,气息不均,该是受了内伤所致。

林平之突然笑了,那笑容如春花盛放,妖冶糜艳,诡异的让人有些不敢直视,眼底眉梢俱是万般情思,陆大有就算再恨,也不得不为这人所迷,他结结巴巴的问,“你、你笑什么?”

他的胸前正在流血,那血带着他的体温沾湿了林平之的衣衫,烫伤了他的眼。他扭过头,不想再看他伤心绝望的表情,他怕自己会心软,会回想起他的体贴温柔再也下不去手。

林平之冷笑道,“不管是真是假,这都与你无关!”

林平之解释道,“昨日来思过崖看望大师兄,谁知道遇上山雨,只得在这里留宿一夜。”他见岳灵珊似乎面有愠色,只当她心中记挂令狐冲,便识趣的说,“现在天已放晴,我也要早些回去了。”说完,不顾令狐冲挽留,转身离开。

林平之本以为这人虽然嘴巴里恶毒之极,但心肠还是好的。可听到他后来这句话,又觉得这人心肠就算再好,嘴巴又损又贱,实在不招人喜欢。也不知道当年曾祖怎会将这种人视为知己,一定是被他花言巧语给骗了。想到这里,索性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劳德诺见他眉头深锁,怕他思虑深重,劝道,“别想太多,现下养伤才最要紧。至于那神秘人,有我们这班师兄守着,定叫他有来无回。”

劳德诺也说,“确是如此。今早我给林师弟送药的时候,便发现两位师弟躺在门口,我叫了半天才把他们叫醒。而林师弟早就昏迷不醒,房间有被人搜掠过的痕迹。”

他握着林平之的手,“其实小师妹她……我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已经习惯了去照顾他,宠着她。我对她……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印象里劳德诺总是一副好脾气,怎地今日语气如此强硬,似乎半分余地也不留。但他来不及多想,私下思过崖犯了大忌,虽说事出有因,总该跟师父解释清楚才行,于是对劳德诺说道,“如此还请劳师弟好好照看平之,我去去就来。”说完,又看了一眼林平之,才转身离开。

“阿沅,你又何必妄自菲薄?我风清扬毕生所求,便是与我心意相通之人。阿沅聪慧睿智,远非寻常女子可比。你若愿意,待明日我比武回来,便向你提亲,一生一世照顾你,可好?”

那女子心中一动,“不知……你要与何人比武?”

三人心中惊恐不已。听声音便知此人内力深厚,远在他们之上。况且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这里,应该是个武功高手。

他笑道,“曹师叔怎么这样不小心,连吃饭的家伙也拿不住,将来怎么趁人之危啊!”说完拾起地上长剑,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陆大有说道,“其中一个人焦黄面皮,说是姓封,叫什么封不平。还有一个做道人打扮,另一个则是矮子。”

她自负习得玉女十九剑,以为在华山派中无人能敌,岂不知众人皆有心相让而已。曹连荣见她不知天高地厚,讥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岳不群的千金,怎么,你爹爹不欲露面,竟派你这个黄毛丫头打前锋吗?”

陆大有心中不忿,但岳灵珊所言不差,现在似乎是本派生死存亡关口,大师兄若是能在这立下大功,师父一高兴或许就免了他面壁之罚,到时候看姓林那小子还怎么勾搭小师妹!

“我可是寻了很久才寻到的。你入门比旁人晚,武功又差,留着匕首防身也是好的。”她是江湖儿女,心中早存了锄强扶弱之心。只是华山派中,人人都把她当做妹妹一般爱护。现在来了个小师弟,长得比姑娘还娇俏,身世又可怜,难免心存同情,对他也格外关照一些,只是这些怜悯看在别人眼中,却生出别样味道。

只听风清扬又说道,“单以武学而言,这些魔教长老们也不能说真正已窥上乘武学之门。他们不懂得,招数是死的,发招之人却是活的。死招数破得再妙,遇上了活招数,免不了缚手缚脚,只有任人屠戮。这个‘活’字,你要牢牢记住了。学招时要活学,使招时要活使。倘若拘泥不化,便练熟了几千万手绝招,遇上了真正高手,终究还是给人家破得干干净净。这也是他告诉我的……我原只当他有藏私,现在想来,却是武学真意……”

风清扬说道,“我也是从他夫人口中得知,他所有的一切都不曾隐瞒过他。”令狐冲听他话中似有酸意,不便多言,听他继续说道,“林远图年幼之时曾在莆田少林寺出家为僧,他的师傅就是赫赫有名的红叶禅师。”

他曾经寻找过她,可她却好像真的从世上消失了一般。后来门中急召,他不得不赶回华山。适逢剑宗、气宗争执日久,门派上下乌烟瘴气,人心涣散,他也无心久留。正巧,有人在江南一带见过有位姑娘与他口中的阿沅十分相似,他得到消息立即赶去,果然正是那朝思暮想的佳人。

他面带惆怅,似在感怀又似追悔,“我见时日尚早,便决定先去四处游历,再去福州赴约。可是就在我路过福州境外的乌台山时,遇到了一个人……”

倒是嵩山派左冷禅,汇集本派残存耆宿,将各人所记得剑招,不论精粗,尽数录了下来,汇成一部剑谱。数十年来,去芜存菁,将剑法中种种不够狠辣的招数,不够堂皇的姿式,一一修改,使得一十七路剑招完美无缺,当得上宗师二字。所以五岳之中,唯他武功最高,与方证大师、冲虚道长并称正教三大高手。

田伯光又气又笑,只觉得这小子狡猾之极,“果然是令狐兄弟,无理都能被你搅上三分去。也罢,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再输了,就休想赖帐!”

“胡说八道,”令狐冲长眉一轩,“我与那仪琳小师父不过一面之缘,何来情根深重之情?莫要害了她清誉!”

陆大有把心一横道,“大师兄你心肠好,还在这里替人分辨,人家可就要欺到你头上来了。小师妹天天与他腻在一处,言语之间都是姓林那小子,早把你忘到天边去了!”

林平之见他一脸惭愧之色,便知道他又被岳不群说动,无药可救,“师父容禀,大师哥那日在回雁楼中确实是为了救那恒山派小师妹,才会跟姓田的虚以委蛇,断无勾结一事,还请师父细查,万不可轻信谣言!”

令狐冲得知林平之跟岳灵珊在山下遇到田伯光一事,十分担心。那日在衡阳城他曾与姓田的交过手,那人身手了得,特别是一柄快刀,使得出神入化。小师弟若想要胜他,若非辟邪剑法,只怕是不易。

林平之到也坦白,“所以想请左掌门将寒冰真气传授与我,助我剪除体内灼热内息,免受欲~火焚身之苦。”

林平之心知左冷禅已被自己说动,击垮岳不群,单单自己远远不够,必须借助他人之手。令狐冲对岳不群敬若神明,想要策反挑拨,尚需时日。左冷禅则不同,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华山派做大,明里暗里,一定会多加阻挠。这样一来,内忧外患,纵使岳不群有三头六臂,也要分~身乏术,焦头烂额。

林平之紧咬着嘴唇,不想被人听到那羞人的叫声。余人彦不满他继续蹂躏花瓣般娇艳的红唇,抬手想要阻止,却被他无意识伸出的小舌轻轻舔舐,只觉得全身仿佛被电击一般酥麻,撩拨欲~望的手更加卖力。

他心中打定主意,出手便更加犀利,只想快些制服了她,免得伤了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可就不妙了。

岳灵珊心中父亲便是第一敬重之人,怎能被他人轻视?也叫道,“六猴儿,这两人口气也忒大了,今日定要让他们见识我华山派的厉害!”

“如此……真是恭喜你了。”他想起前几日陆大有来思索崖向他诉苦。自林平之卧病以来,众师兄弟纷纷谴责他为私人恩怨毒害同门,而姓林竟为自己分辨,众人只当他是好人不计前嫌,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家伙是在趁机收买人心。令狐冲只觉得林师弟为人仗义热情,当日也是他不满青城派调戏小师妹才出手相助,所以他不是那种心机深重之人。现下望着他清澈的双眼,更觉得他是个胸怀坦荡的好男儿,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岳灵珊叫道,“他偷偷给林师弟下巴豆,偏偏与林师弟喝的那药相冲,他本来就染了风寒,这下子病的更重了,还吐了好多血,好可怕!”她想起今日陆大有说的话,只觉得气愤不已,“六猴儿他看林师弟不顺眼,就要害他。咱们再也不要理他了!”

劳德诺已然猜到其中缘由,狠狠瞪了他一眼,“怎么了?你还敢问怎么了?都是你做的好事!”

岳不群冷哼一声,“你还有脸问?你身为师兄,不知爱护师弟,反而处处刁难,实在不该。你林师弟养病期间,你就负责照顾他饮食起居,你可愿意?”

好不容易出了净房,劳德诺却感觉比练了一天的武功还累。他下意识的擦了擦汗,见林平之走路似有些不稳,忙问道,“可是方才下山的时候伤到了?”

今日岳不群表面上是对自己青眼有加,不惜将紫霞神功相授,其实背地里是在挑动自己与众师兄弟关系。他对自己越是照顾,只会让有些人越是不满。长此以往,自己身边再有可亲近之人,只能依附于他,对他惟命是从。他想起前世自己自矜身份,不与师兄弟们亲近,最后为求自保,只能接近岳灵珊,于是更加被人不耻。今生再也不会重蹈覆辙,落得众叛亲离的处境。

劳德诺见他吃饱了,又说,“今日是你伤愈后第一次练武,万不可逞强,还是早点歇息。”他从柜子拿出一支瓷瓶交给林平之,“这是药油,你把它擦在身上可以舒筋活血,免得明日起来肌肉酸疼。”

今日岳不群教授的乃是华山剑法中的“白云出岫”与“有凤来仪”,许是他练习辟邪剑法的缘故,令狐冲看来只觉得招式甚美但威力有限,于是指点他,“你这里用的力道不对,若单是手腕,力度有量,要用到腰的巧劲。”他说完又示范了一遍,林平之依样学来,果然凌厉许多。

岳不群思忖道,“也罢,冲儿虽犯门规,到底事出有因。就罚你思过半年,小罚大戒。”

劳德诺只觉得眼前这少年的声音竟如仙乐般动人,他见林平之打了个喷嚏,忙说,“都怪为兄粗心大意,”他从衣柜中取出干净的衣裳,“林师弟身体虚弱,再穿着湿衣服恐怕沾染风寒。”

他看着脸色惨白的林平之,安慰道,“你放心,你父母棺椁我已命人安置妥当,待你身体康复后可下山拜祭。”

三人堪堪又拆了二十余招,木高峰见林平之身形一转,只觉左踝剧痛,连忙挥剑护身,双腿渐渐无力,不由自主的跪下来。林平之哈哈大笑,声如厉鬼:“你早该跪在我父母面前,向他们嗑三个响头!”

愚人燕越写越白,以后小攻怎么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