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林家老宅,两人便寻了客栈住下。掌柜的见他二人一个英伟,一个俊秀,到也没起疑。只是那跑堂的见林平之虽然衣裳简陋,仍难掩秀丽风姿,举止间遮遮掩掩,似有隐情,只当他是大户人家的逃妾,或是与人私奔的少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怜摇摇头,“这楼里都是姑娘们的卧房,并没地窖暗室可藏。”

那少女见令狐冲身上带伤,身边还有个气息奄奄的少年,心想他们许是路遇仇家,连忙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恩公还是跟我进来吧。”说完,引了二人进入后院,才落了门闩。

林平之只觉得一口怒气憋在心里,差点生生把自己怄死。心想这人脑袋里装的都是稻草吧,哪个男子会乐意雌伏于人下?自己是不是被关在地牢里太久了,才会跟这个猪脑袋生气!

林平之见只有他一人,到有些放心。算算时辰,令狐冲应该就快回来,以他的武功对余人彦该有五分赢面。只是不知他是否顺利见到父母,又能否帮二老脱困。思及此处,心中难免忧急,就连眉宇间也含带了三分郁郁之色。

“若是不能眼见我父母平安,就算是死都不会安心……令狐大哥,实不相瞒,我这伤乃是强行运功所致。现下青城派对我林家辟邪剑谱虎视眈眈,他们抓我不成,一定会再想办法逼我父母。二老年事已高,绝不能让他们再受刀剑之苦。所以……令狐大哥,我们一定要在青城派赶到之前,通知我父母离开,我、我求你……”

林平之纵身而上,喝道:“闭上你的狗嘴!”他左掌击出,右掌继至。

林平之只觉得意识渐渐模糊,任盈盈那妖女果然连一刻也等不得了。

说话的是邻桌一个三十出头男子,一双桃花眼端得是风流倜傥,他身边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尼姑,面貌清丽,容色照人。她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却又慑于男子威势,竟显得楚楚可怜。

林平之自然认得,这人就是鼎鼎大名的采花大盗田伯光,他身边是恒山派弟子仪琳,他们前世一个是令狐冲知己好友,一个苦恋令狐冲而不得。他知道今日令狐冲定会像前世一般出手相助,就是阻拦亦是无用,只得苦思过策。

令狐冲自然识得那少女是恒山派弟子,看见她遇难,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说道,“听兄台口气也是同道中人。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小弟不才,想交你这个朋友,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仪琳见令狐冲竟然想交结这恶徒,也把他当做无耻小人。

田伯光哈哈大笑,“好,我交了你这个朋友,来来来,喝一碗。”

令狐冲说道,“今日有幸结交大哥,依我看该喝三大碗才是。不过这样喝来实在无趣,不如我们比上一比,如何?”

林平之猜得他心思,一边附和:“这是自然,论武功我们或许不如你,说道酒量却是你不如我大哥。”

田伯光见令狐冲身边坐着一个绿衣少女,明眸皓齿,秀丽可人,虽然面露风霜之色,却难掩端丽姿容,与这恒山派小弟子正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他是风月中高手,见到这等绝色女子,不由心猿意马。但见这少女与令狐冲举止亲昵,只当他们是对热恋中的情侣。田伯光挑眉:“那也未见得,只怕是你这小姑娘情人眼里出西施。咱们便来比上一比,来,大家先喝十大碗再说。”

林平之知他误会,也不点破,皱眉道:“我只道你也是个不占人便宜的好汉,这才让大哥跟你赌酒,哪知大谬不然,令我好生失望。”说完,长吐一口气。

田伯光自负惜花之人,眼见美人蹩眉深坐,不禁起了怜爱之心,忙问道:“你且说来,我又如何占他便宜了?”

林平之冷笑,“我大哥一见尼姑便周身不舒服,胃口大倒,如何还能跟你赌酒?”

田伯光又大笑起来,“我知你们千方百计,只是要救这小尼姑,可是我田伯光爱色如命,既看上了这千娇百媚的小尼姑,说什么也不放她走。你要我放她,可以!拿你身边这小娘子来换便成!”

仪琳这才明白令狐冲用心良苦,只道自己误会了他,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感激。

令狐冲正色道,“田兄应该知道,‘朋友妻,不可欺。’”

田伯光喝了碗酒,笑道:“你若答应娶这小尼姑为妻,我即刻便放她,还向她作揖赔罪,除此之外,万万不能。”

林平之呸的一声,道:“你要我大哥倒足一世霉么?此事再也休提。”

田伯光只当他在吃醋,不以为意,“小娘子,你那情哥哥不论情趣手段皆不如我,他现下为了别的女子出头争强,早晚移情别恋,到不如跟了我做对神仙眷侣,岂不快活?”

令狐冲笑道,“兄台几次三番坏我兄妹情意,实在有失风度。今日若不与田兄比上一比,在我这妹子跟前挽回些颜面,实在枉为男人。”

田伯光暗暗好奇,“你想怎么个比法?”

令狐大哥笑嘻嘻的道:“站着比我令狐冲绝非兄台对手,但若坐着使刀使剑,你是比不过我的。”

林平之掩唇轻笑,“这套剑法是我大哥大茅厕之中悟出来的。他每天早晨出恭,见到处苍蝇飞来飞去,好生讨厌,便提剑来刺,久而久之,心有所得。”

令狐冲心领神会,“田兄千万不可误会,小弟决不敢将你当作是茅厕里的苍蝇。”

仪琳见田伯光目露凶光,显然动了杀机,只怕令狐大哥跟这绿衣姑娘要有性命之忧。

令狐冲见他已然中计,忙说道,“比之前,咱们需得订立规矩。胜败未决之时,哪个先站起来,就是输了。”

田伯光点点头,“好,你若输了,便要将你身边这小娘子配与我。”

令狐冲见林平之暗暗攥紧拳头,心中暗想,若要降服这匹胭脂马只怕要吃尽苦头。“可若是你输了便要拜入这小尼姑门下,叫她一声师父!”

仪琳刚要开口,被林平之制止。只听田伯光怒道:“好,输了我就拜这小尼姑为师!”

二人坐定,只怕令狐冲对仪琳说,“小尼姑,你若盼我打胜便走吧!走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这么一个光头小尼姑站在我眼前,我令狐冲不用打便输了。”他不等田伯光出言阻止,刷的一剑,便向他刺去。

田伯光挥刀挡开,笑道:“佩服,佩服!好一条救小尼姑脱身的妙计。令狐兄,你当真是个多情种子。”

仪琳方才明白这乃是一条助她脱困之计,正在犹豫,只听林平之叫道,“还不快走?你想害死我大哥吗?”说完,拉着仪琳就往外走。仪琳思虚再三,只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这厢令狐冲见仪琳远去,放下心来,他原不是田伯光对方,现下前臂、左肩均是伤痕,田伯光单刀直入,令狐大哥身子一晃,连人带椅倒下地来,那只椅子压在他身上一时挣扎着站不起来。

田伯光得意的看着令狐冲道,“不知令狐兄弟会不会耍套趴着打的剑法看看?”他站起身,冲林平之一挑眉,“小娘子,如今可要愿赌服输。赶紧给我香个嘴儿,咱们今天就做了真正的夫妻吧。”

林平之见令狐冲身受重伤,心中担忧不已。一边怨他不知自重强出头,一边又敬他拔刀相助救人水火。见到田伯光离开椅子,大喜,“只怕输的人是田兄你吧。”他指指身下的椅子,“田兄可要愿赌服输,今后见了恒山派小姑娘,别忘了磕头叫声‘师父’!”

田伯光怔了怔,见林平之脸带笑意,只道自己色迷心窍,竟中了这小狐狸的奸计,不由得跺脚,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林平之见田伯光走的远了,忙扶起令狐冲在一边坐下,数了数他身上大小伤口竟有十三处之多,又是担心又是生气。他见仪琳不知何时站在跟前,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表情,只觉得心烦的紧,冷声道,“小师父身上可有伤药吗?我大哥就快流血至死了!”

仪琳不知何时惹恼了他,为何他一脸凶神恶煞之相,吓了一跳,从怀里摸出一瓶天香断续膏来,递了过去。林平之也不客气,只当这是寻常膏脂一般抹了他一身。

忽然楼梯上脚步声响,上来了两个身着青色长袍的年轻人,林平之识得,其中之一便那是青城派弟子罗人杰。他见令狐冲一身鲜血,身边一大一小两个美人神情紧张,只觉得新奇。特别是大的那个,神色郁郁,脸色凄楚,有些心痒,上前摸了把脸蛋,只觉得又滑又嫩,调笑道,“好个俊俏的娘子。”

仪琳忙挡在他跟前,“你欺负受伤之人,算是甚么英雄好汉?”

罗人杰只觉得令狐冲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反观自己为了本剑谱到处奔波,心中不平,骂道:“小尼姑见小贼生得潇洒,动了凡心啦!快让开,不然连你也打了。”

仪琳柳眉倒竖,“你敢打我,我告诉你师父余观主去。”

罗人杰哈哈笑道,“你不守清规,破了淫戒,天下人个个打得。”

令狐冲对林平之笑道,“平妹,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青城派的武功!”说完左掌一带,将罗人杰带得身子转了半个圈子,跟着飞出一腿,踢中了他的后臀。这一腿又快又准,巧妙之极。罗人杰站立不定,直滚下楼去。

林平之拍手笑道,“这一招‘屁股下后平沙落雁式’,果真精妙!”

罗人杰见在美人面前丢了脸面,恼羞成怒,对身边人道,“那两个小娘子交给你,我且会一会他!”他一剑又一剑向令狐冲刺去,令狐冲勉力举剑招架,已是危急。罗人杰见他伤势极重,下手极狠,一剑只刺他前胸,令狐冲心知躲避不过,且见眼前人影一闪,那一剑堪堪刺在林平之肩膀。令狐冲惊呼一声,将他抱在怀里。

林平之倚在令狐冲耳边轻声说,“大哥……我……我有个大秘密,辟邪……辟邪剑谱,是在……是在……”

罗人杰听得“避邪剑谱”四个字,十分关心,走过来俯□,要听那剑谱是在什么地方。突然之间,林平之抓起掉在地上的剑,一抬手,刺入了罗人杰的小腹之中。那人仰天跌倒,手足抽搐了几下,再也爬不起来。

同行的青城派弟子吓得大叫,“杀人了!你们把罗师兄杀死了!我师父就在附近!他不会放过你们!”说完,一溜烟似的跑了出去。

林平之心中大骇,他知道余沧海此行是冲着辟邪剑谱来的。现在令狐冲重伤在身,再加上小尼姑这个累赘,定然不是他对手。青城派的目标是自己,到不如……总好过死在一起。再说,令狐冲本是为了自己才搅了这趟浑水,断不能再伤了他性命。想到这里,牵了小雪龙来,将令狐冲扶上马,对仪琳说道,“你带大哥先走,我去引开他们。”

令狐冲见他眼中决绝,知道他此番定要斗个鱼死网破,想要拒绝,却被林平之点了穴道,只听他在耳边轻声说,“若我有何不测,请大哥代为照顾父母,保重。”说完,一扬鞭子,小雪龙撒开四蹄绝尘而去。

林平之见他二人走的远了,才翻身上马,向另一方向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平妹女装入狼窝,好期待~&!--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