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也无法考虑再多,转眼小丫头已被扛到了客居主屋之外。

回芜香院不久,启平便匆匆向谢二公子汇报了一行所为,特别指出了惜福丫头不惜流血牺牲来挽救“贵人”生命的好思想,好行为。其目的究竟是为了打小报告还是为小丫头请功,已是不可究。总之,盏茶之后,满菊为化身十万个为什么形象代表的谢公子费了一茶盅的口水,在板子的威胁,金钱的利诱下,不情不愿地绕着绕着,差点从细菌讲到物种起源……

“奴婢虽也不精通医道,可自小跌打损伤、劳筋动骨之伤不少,久了,自然懂些,更何况,启平哥哥也知道,我母……”小丫头说到此,顿了顿,轻瞟了启平一眼,再不吭声。

大魏朝上下虎贲如云,还怕些个被前朝华厉帝打得几乎亡国灭种,近些年才喘上口气又开始蹦哒的胡虏蛮奴?再不济,还有十几个边塞重镇顶着呢!

“公子,是奴婢无礼,且让奴婢为拓跋大人奉酒一盏,赔个罪,且助雅兴。”小丫头眼帘微垂,可怜兮兮地看着吕大公子,绿盈盈的眼眸中有惊恐有讨好,虽然颜色不起眼,却当真说不出的可怜可爱。

苦着脸屏息而入,小丫头悄声端着碟子从边上绕向东北角,那个位置上坐着个壮硕之极的男人,筋肉虬结,一袭皮袍只挂了半边在腰上,坦胸又露怀,一把大胡子偏还编了细辫子拢在脑后,和头束在一块,这显是个异族人。如果不是周围这古意盎然的十足中国风情,那么个大块头踞坐在席上,满菊还真以为是暗黑里的野蛮人真身穿越了。

说着向谢二挑挑眉,摆出一付哥俩好的模样,低声道:“以我二人的情份,琚公子便将这小美人换了与我罢?我这五个美姬,再加这趟骑回来的‘玉聪’宝驹,都换这丫头!可够意思了罢?!”

吕嫣一楞,继而大怒:“怎么,连你这个奴才也敢管起我来了!”手上更是加了几分狠劲,一鞭子抽下便是道深深的血痕。疯似地抽了几十下,抽得启平颈背之上没有半块好肉,伤口飞溅出的鲜血甚至将周围的雪地都沾污了一片,吕嫣才力竭气尽地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拿鞭子指着摇摇欲坠的启平,森然道:“去告诉谢琚,让他别再痴心妄想!”

满菊飞地跑上前,揪了一把蓝莓丢到嘴里,独特的酸甜滋味在舌尖迸,真是……太美了!正享受地品味n久未尝的美味,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前方乌木果丛中有个黄色的东西一闪而过,什么东西?

这一扶之下,满手硌到的都是骨头,这男人比看上去的更瘦得惊人,华袍之下掩都掩不住的浓重血腥味冲鼻而来。满菊微一楞,不知从何而来的心酸涌到鼻头,许是同命相怜的苦楚,她头脑一热,对着慕容渊半贴伏在她脸侧的耳朵,轻如蚊蚋的话脱口而出:“我帮你换好药,你帮我拿院子里的墨兰。”

原来如此……如此什么?!满菊挠着头更不明白了,那妖孽确实是被囚于葵院,可是看他衣食居行都是贵人所用,吕嫣这母老虎貌似还对他虐恋情深,这?!难道,她一不小心就窥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满菊打了个寒颤,决心把葵院看到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免得到时候被人说一句:你知道得太多了……

次日一早,公子爷就传了话来,让惜福丫头尽快到书房上工。

清尘人如其名,容色只是清丽,却有种离尘脱俗的不凡气质,眉如远山,眼似秋潭,清冷却不见疏离。见到望着她看呆了的傻丫头,淡唇勾起一抹轻笑,差点又把小丫头好容易止住的鼻血勾引出来。

“哟,小丫头片子还晓得脸红害羞不成?”软红吃吃笑着,毫不脸红愧疚地拿起块细布,又从怀中掏出只瓷瓶,一把拨转已经脑溢血而不幸痴呆阵亡的小丫头,将小瓷瓶中的药粉细细撒在满菊背伤之上。

谢琚正好惬意地品尝完最后一条肉卷,回味地咂咂嘴,漫不经心地说:“停。”

“看什么呢?没见过钱啊?!傻丫头!”四儿见她又楞,嗤笑一声,好奇地凑过来问。

洗梅姐轻嗤一声,顿时觉得这听起来玄乎的食谱不太靠得了谱,那试制的食材多半会进了某个小丫头的肚。可听那些甚是专业妙词,即使不太懂,这也不象是这黑丫头能自编出来的。

“哪止?”四儿细数起来,这院里府上给配了一个大丫环,四个二等丫环,四个三等丫环,以及六个粗使的丫环婆子。大丫环自是洗梅,四个二等的满菊还没见着,却是两个每日去大厨房张罗食材,两个在公子房中随侍。四个三等的,除了四儿和心水,另两个却是一个犯错贬了,一个让吕大小姐抽坏了脸,调去别处了。因此才有了空缺,恰恰让满菊赶上,捡了个大漏。

满菊有些忧郁了,顶头上司看你不顺眼,真是职场大忌啊!她缩回厢房的小屋间里,一边顶着白眼,搭讪轮值的小四,抢着帮她看小火炉,一边琢磨,她这新来的小黑丫头能和洗梅这当红的大丫环有什么不可解的矛盾呢?!虽说低调是王道,可和上级搞僵了,倒霉的肯定不会是领导。

“哦——”谢琚漫应一声,“原来如此。”踢踏踢踏几步,转身又坐回了榻上。

收了一堆嫩生生的清甜莲子芡实,腹中饥荒的满菊泪汪汪地感慨着一大片药圃的茂盛长势,用精神力艰难地在木屋中捣腾出几颗生生再造丸,又翻出前几天琢磨着弄出来的金创药,心神一动,小小一盒药膏就到了现实世界的手心里。

“不知死活的奴才,我的话也敢……”一个十五六岁的贵女,手执长鞭,指着进门跪伏的几人厉声而喝,身周桌横椅翻,一片狼籍,丫环们直挺挺地跪了一地。性烈似火的大小姐却着一身淡雅的浅紫,肌肤白晳,更衬得眉目如画,只是神色凶厉,漆黑的杏眼之中几乎可以喷出火来。

哆嗦着嘴巴将台词说完,满菊浑身都绷紧了,就怕男人一个翻脸,喊上句拖出去毙了!也不知这位是惹了大小姐什么桃花债,让人巴巴地送那啥吃。神仙打架,祸祸的可是咱老百姓啊!

这东西的功用也很简单,是个食盒。里头装的东西也非常合宜,每一层里都是精美食物,第一层放了一碟白灼羔羊肉,一盘加了七八种香料的红焖鸡,一碟精切细脍的牛肉丝;第二层里红红绿绿的几盘素菜点心;第三层里一碟油煎的花生米,竟还有一小壶酒。

至于这些山寨药丸的功效,以这些草药在空间中各种古怪变异的……满菊衷心希望自已不要有哪一天会用上它们。

启平心下暗叫晦气,怎么就撞上个收夜香的!如此多嘴多舌,倒是要好好教教规距,贵人也可这般惊扰嘛?!

只可恨她的小空间,锻炼了这几天的精神力,还是没能往外捣腾出东西,眼瞅着空间里莲实累累,嫩生生的鸡头苞能看不能吃,真是想着伤心,看着落泪。

满菊住的那破院子旧是旧,远是远了点,可胜在人少够僻静。她的来历奇特,身上又带着不可对人言的大秘密,言行本来就与土著人民大为不同,就算是谨慎再谨慎,难保不露出什么破绽。谨言慎行一时可行,混到人多事非多的大通铺里,一天24小时都得警惕,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只要她努力寻找新品种的植株,白雾散去,就可以完全恢复空间的旧观!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展!

而后,牛管事按两位新进人员的体格、能力、脾性等等,为俩人分配了实习工种。

秦三没吭气,一身一头不住滴嗒往下淌的冷水,乌黑的眼珠执着地瞪着她。

临了吩咐,下午把院里的水缸打满,柴房的柴劈完,明日卯时起床,再分工。

满菊从春芷口中得到了这个总是带点不善神色的小丫头的名字——文妮。

温婆子尖利呱噪的声声命令惊起了一群停在枯树上的黑老鸹,孩子们被赶下车。

问话的是个**岁的小姑娘,穿着淡青色的都快遮不住脚的旧裙子,却梳着两个整齐的丫髻,声音细细的,眼睛也细细的,透着一股子柔媚的声气,正有些神色惶惶地看着她。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空间里的黑土地已经扩张到了足有两三平方公里,一眼望不到边,连那汪泉水都变成了一个微缩型湖泊。站在空间里遥望天际绿色的植物连绵起伏,高大的乔木遍布成林,低矮的灌木错落有致,各种珍贵的菌草药材散布其间,偶然鸟雀鸣叫,小动物在林间穿行,蜜蜂在花间萦绕,甚至还有些小虫在枝头叶梢探头探脑。小湖一角种了各种莲、荷、鸡头苞,还放养了一堆鱼虾螃蟹泥鳅啥的水产,连老鳖王八都给在湖边上弄了块地,动植物与昆虫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自成体系的生态平衡系统。

白雾,满眼的白雾。

小买卖渐上了轨道,一个小摊子也不必两人看,慕容便让满菊待在家里,小丫头也自有要事做,就顺势应了下来。空间之中,如此多的存粮瓜果要打,要收,要磨,该摘的摘,该酿酒的酿……别以为呆在家里就能休息,她容易嘛她?!满菊天天累得睁不开眼,有苦说不出,偏偏饿怕的人还就有股子存粮抗荒的偏执心理,拗不过自己,也只好抱着同甘共苦的老马,泪眼相对无语凝噎!

好在男人带回家的铜板虽不多,也足够两人花用,又不时顺着满菊的刁嘴做些好吃的,除了陀陀这坨不开眼的大灯炮时不时来晃晃,以及天天“巧遇“的幽怨剩女苦儿,满菊真觉得这小日子美啊!咋唱来着,从今再不受那奴役苦,你烤饼来我打粮,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唔唔……唔,喂,走调也不用堵嘴吧?!

满菊愤愤然,小脸红红地怒斥,慕容笑得胸膛起伏,一把搂过小丫头,又狠狠给了一口,道:“小菊花,小菊花……你真好。”

小丫头满意地戳戳男人已渐有肌肉的胸膛,悄悄说,哼!那是,还有谁比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