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一个中年仆妇带着个小丫头,兴冲冲地赶进来,捧出公子给众人的赏赐,葆平和漱石各是一千钱,一匹细棉,连几个小丫头每人都得了五百钱。

心里过了一遍这些食材,还要新奇的做法,能开胃的……宫保鸡,呃,猪丁!虽然是没有花生米,没有黄瓜块、青椒片的改良型宫保猪丁。可重要的是这菜口味辣中带酸甜,开胃可口,清代始有的做法在这里绝对新奇,更何况关键在于——这里剩余的食材调料能大部分满足这道改良菜的所需!

言笑无忌之时,满菊也随口问起,这侧院小屋里怎么还有石磨,磨这些豆子难道还是要自己开伙?府里大灶上不送饭嘛?

满菊忙不迭地连声称是,这评价半分没错,机械化大生产、成本不三块,一次就做个成千上万的破药瓶子,你还能指望它有啥灵气?就那兰花还是人家厂家艺术化的商标啊!此刻她万分庆幸这厂家定制药瓶时的偷懒——没给瓶上印上***药厂制,要不然她就是舌头再长三寸都掰不出个合理合情来。

谢琚看着傻丫头呆滞到茫然的表情,甚觉可笑,一时觉得这颜色欠佳的小丫头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尤可博君一乐,便难得好心情地有耐心为仆下解说一番:“华帝龙轩辕起于微末,百战得国,好色厌礼,穷兵黩武,虽二世而亡,却是大大有名的一代帝王。莫非乡间穷陋,未曾听闻过?”

名正言顺调职芜香居的家伙感动地抱着旧棉被,躺在厢房最角落的铺位里,滚来又滚去——没人愿意和这夜香房出来,还不招洗梅姐待见的小黑妞搭铺,倒是便宜她一人霸占了一张铺位。棉被!棉被啊!哪怕它再旧,也是棉的啊!素来就有纯棉情结的满菊在大冬天里,风吹不着的温暖房间里,搂着暖乎乎的棉被圆满了。

红衣丫环身形微微一颤,回低声道:““你们跟我来。”说着疾步迈了进去。

眼前的雕花廊门大开,正厅里的罢设琳琅满目,华贵逼人,只是这些都完全进不了满菊的眼睛,她眼睛已经被坐在主位上的那个人影晃瞎了!

承安也没把曹婆子意有所指的酸话当回事,重重地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得意地冷笑而去,满菊瞧他那闪烁的小眼神就知道没憋什么好屁!

被剥削彻底的苦逼童工,每日奋斗在骨感的现实中,天天为了肚子和生命安全努力锻炼——无论是**还是精神。

满菊一边忍着腿上身上的刺痒,一边还得听着念来念去就那两句的魔音穿脑,郁火憋得脑门一蹿一蹿地疼。这位公子爷啊!就那两句破诗还颠来倒去的念,念还不念全了!上气不接下气,中间断一截气,这是什么倒霉念法啊!听得人就象是梗了块骨头在喉咙里,吐吐不出来,吞吞不下去。

选择性失忆的小丫头,亡羊补牢,麻利地收拾好自家的零碎,一路小跑地回了狗窝。

颉英轻咳了一声,董婆子当即一楞,讪讪地住了嘴,颇不自在地转开眼,瞪向一边装傻的满菊:“现如今倒是讨厌,这可真正是占了茅坑不拉屎!新人来了倒没地住了……”

秦三很快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堆连枝带蔓的蕨根,通通往满菊怀里一塞,又匆匆往溪边走去。那表情,那神色,不用说话,都让人了解了,这是老爷们找吃食,女人负责洗涮烧煮!他倒也聪明,昨天见丫头挖了一堆这东西,转眼就知道这玩意能顶饱。

“你,就叫惜福。”牛妈略一思索,按福字辈随意给满菊改了个名,很有些失望地看着这瘦丫头行礼如仪,规矩不过地谢恩。

满菊刚作了个噤声的动作,一只灯笼的火光晃悠着出现在林边,已隐约听得到来人的说话声。

秦三缩回了手,那根食指僵硬地直着,另四根手指仍然死死地抓着黑馕。他极快地回头瞪了一眼满菊,脸色煞白,筋肉抽搐,额上黄豆大的汗滴缓缓渗出,却仍闷声将那块馕丢进了嘴,咬牙切齿地嚼碎咽下,这才狠狠回过头去。

几个仆妇这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齐声道“喏!”,连拉带扯地拽住了满菊想往外拖,温嬷嬷更是一脸青黑地不住向王管家解释,这死丫头实在是没见识的农家出身,刚上手没培训好啊!

于是,满菊决心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第一步目标就是让自己变成个能吃饱的好仆人,第二步才是考虑如何转移自己的所有权。

满菊定定神,摇摇手,表示没什么事。刚才那一阵晕,一来是空间清零心理上大受打击,二来也是这个身体的精神力实在太过弱小,只是看了一眼空间就有些承受不住。这下一向乐观的她也有些犯愁,锻炼精神力可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收集植物扩展空间更是需要时间精力。可如今连个自由身都没有,饿得半死不活还得给人当牛做马,这日子——没法过了!

满菊混混噩噩地被那妇人以两千五佰钱的低价卖给了牙婆,那尖刻的婆娘还在一边恨声嘀咕:连半只瘦羊都不值!然后,她被带上了破屋门口的牛车,在妇人的尖声打骂、少年的哭泣声里,瘦骨嶙峋的老牛艰难地拉着半旧的车子,慢慢远离了贫苦破败的农家茅屋。

想起甜滋滋又营养的纯正野生蜂蜜,胖妞精神振奋,东奔西跑好容易在东郊果园里问人买了一箱蜜蜂,化整为零,不怕蛰不怕肿,一点一点硬是把一窝都给端进了空间。事实证明,空间里昆虫也能生存,而且适应得挺好,那窝蜜蜂搬家之后没乱多久就开始有条不紊地恢复日常生活,开始采粉酿蜜修补蜂巢了。

满菊迷迷瞪瞪睁开眼,一个穿白大褂的小护士正神色不耐地站在她面前。胖妞讪讪地飞快坐起身,也没什么好解释的,瞅瞅屋外风雨稍歇,灰溜溜地起身走人。

“你!”满菊双目圆瞪,小脸涨得通红,两手紧紧握着拳头,连指节都泛了白。

“放肆!没规矩了嘛?!”启平一声大喝,一板子重重抡下。

满菊被打得身体一晃,差点趴下,背上已痛得麻木。定了定神,这才咬牙辩道:“我不是贼,我母亲更不是贼!她,她也曾是胡羌贵女!”

“噢?”谢公子挑挑眉,问:“是何部族的贵女?”

小丫头脸上一阵神色变幻,愤然,骄傲,痛苦……及至最后茫然一片,无力地垂下头,低声道:“奴不记得了……”

谢琚皱皱眉,凝神看了小丫头片刻,不耐烦地开了声:“胡羌贵女,哼!至多不过部族蛮酋之女,若是果真如此,有一二手段也说得过去。罢了,谅你也不敢再瞒。”转头吩咐洗梅拿来纸笔,又道:“给你三日时间,把你记得的药方、食谱一一录下,把我的轩辕残章补上。这次便饶了你,下次再敢作怪,就不是板子招呼了。”

“公子!”满菊接过纸笔,咬着唇,为难地低喊一声:“奴婢,奴婢学的大多硬记于心,能写得出的大字实没几个……”

“你这丫头当真麻烦,”谢公子嫌弃地吩咐:“明日起,半日调弄厨事,半日来书房识字录方。启平,你教她。”

“一月为期,若是误事……”谢公子看着小丫头笑了起来,“退下吧!”

“喏。”满菊深深伏下身,沉声应道。

“慢着。”见满菊摇摇晃晃起身欲走,公子爷又喊了一声,从身边几案上摆的瓷罐里掏出把青钱,随手一丢,哗啦啦在满菊眼前洒了一地,笑道:“可别在腹中骂你家公子赏罚不明。这道新菜做的好,赏!”

满菊一腔热血差点涌出天灵盖,眼睛都快喷出火来,这死小白脸公子真是欺人太甚!她差点咬断了牙根才勉强绷住危若悬丝的理智之弦,慢吞吞地走上前,拾起一地青钱,道:“谢公子赏。”

很好,谢琚,这笔殴打兼金钱侮辱的仇记下了!

谢公子挥挥手,姿势优雅地打了个哈欠,目送小丫头身姿不稳地退出,漫声道:“今日她的话,可信之数……十之**,这不尽不实之处,看来也不是皮肉之苦能掏出来的。启平,洗梅,你二人都盯着些。”

满菊回到院子,勉强对两个小丫头招呼一声。四儿看着她给公子去送新菜,却送得了半身血糊糊的伤回来,惊叫一声,正想追问,已被神色忧忡忡的心水见机拉走。

也没功夫顾及小丫头们怎么想,满菊支撑着闪进屋内,掩上门,一屁股坐到床铺上,忍着痛楚想将满是汗渍血污的衣裙换下。轻轻扯着衣襟一拉,咝!她倒吸一口凉气,背后剧痛刺骨,脑门青筋直抽抽!要不是怕隔墙有耳,别说草他谢家的十八代祖宗,连姓谢的祖坟都能让她用唾沫淹了!

一边小心撕着沾连的衣物,一边脑子里拼命地转着今日的应对,分析自家处境的同时努力转移注意力,真是痛得要了奴奴小命!

今天这一通九真一假的瞎话,满菊足足用心编了好几天,就是为了怕哪天补“游学书生传授说”的漏洞。结合了刚穿越这身体时听到的所有信息和现状,胡奴母亲、农家幼女贱卖、家人不善,至于这身体的便宜老爹,信息不足,只能赌一把当他死了或走失。一遍又一遍地细化完善这小白菜似的凄苦身世,给胡奴老娘加上含糊不清的异族身世,及伺候贵人、偷学珍贵食谱和药方的坎坷经历,用以解释她的所学。

唯一的漏洞是她并不知道这个身体的母亲是何时过世的,只要不是难产而死,相处时间短些都能圆得过来。满菊恨恨地再一次细细回忆了自己在公子跟前的一言一行,哼,就算拿不到奥斯卡,拿个金鸡百花绰绰有余!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连自己都信以为真,她这精心编制用以补漏的身世,每晚都背上个十七八遍,把自己都快催眠了,糊弄那黑心眼的小白脸一时,应该不是大问题。

今日吃的苦头虽多,但也不是一无所获,一是大致解了某人的疑心;二是有机会进书房,书可是了解世界的最好信息渠道;三是……嗟来的几十个青钱!

满菊黑着脸想起谢小白脸那漫不经心的一丢,就牙痒痒,赏罚分明你个头!人有仇,钱没仇。恨恨地再次问候了谢小白脸家的十八代祖宗,手往怀里一揣,心念动处,一叠青钱已经瞬间放到了空间小屋里。只是这么动了一下,又牵扯到背上的伤口,痛得她忍不住哼出了声。

“别动!”门口一声娇滴滴的轻喝传来。

软红?满菊抬头一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