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张苏的父亲大吼一声,吓得那个初中生立即住了声。

江山跳着和江正武出去了,兰凤凰才知道今天是清明节。心想江正武领着儿子去给祖先上坟,自己按理也该买点香烛钱纸去给那些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祖宗拜祭一下,但两只手在身上摸了摸,却只摸出来几角钱,便叹一口气,走到灶门口默念:“老先人,等江鼍挣着钱回来了,我一定给你好好烧一捆香!”

这时,她又走进儿子的房里,儿子江山还在睡觉。她轻轻地在儿子的屁股上拍了拍,嘴里喊道:“起来,起来!”儿子揉着眼从床上爬起来,嘟囔着说:“天都还没亮……”

开饭了,张苏叫人去从外面店子上抬了两箱啤酒,对大家说:“今天大家关钱了,该死吃死喝就别管那么多!还有姚经理和斯斯也来陪我们,大家就弄死当睡着!”张苏的话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

江鼍把工具拿出来,把一块块木料抱过来量好尺寸,拿起锯子便下料。不一会,他面前堆了很大一堆被他锯成长段短段的木料。下好料后,他走到电刨前,左看右看不知道如何使用,便放弃了使用电刨的想法,拿起自己的刨子在马板上用力地推起来。

江鼍仔细打量着姚思恩。姚思恩个子比江鼍高大,一身西装革履,洁白的衬衣,暗红色的领带,无不透着一股英武之气。

午饭过后,江鼍急急地就背起工具往涪江市走。姚师叔往他包里塞了十元钱,又把姚思恩的电话号码写给他,说:“在涪江市里你们就是亲兄弟了,要好好呆在一起,千万别弄出是非来。”江鼍保证说:“师叔放心,我会让着师弟的。我只求有口饭吃,决不会和他争啥强弱。”

刚走出村口,他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哥!”江鼍忙回头一看,是兄弟江罡。江罡站在路边一株苦楝树下,脚上的布鞋被早上的露水打湿,鞋尖上沾满了厚厚一层泥土。

江正武脸上没有表情,说:“靠我?我有多大的能耐?”于是就给儿子出主意,说江波外公外婆最喜欢这个乖孙女了,不如去找找她外公外婆,说不定能想到点法子。江鼍听父亲这么一说,心里又亮了起来,就忙着回屋去换了一件衣服,扑爬跟斗地往兰凤凰娘家去了。

第三天,兰凤凰和孩子从娘家回来了,她把一件半新旧的衣服递给江鼍说:“这是我爸的。我妈过年给他缝了新衣,他就让我拿回来给你穿。”江鼍看也没看地说:“我不穿!”兰凤凰也来气了:“人穷气还骤!有本事去挣新衣服回来啊!”江鼍这才站起身,把衣服套在身上。他的个子很大,衣服套在他身上绷得紧紧的,浑身箍得像个浑圆的黄桶,两片前襟还遮不住肚皮。江鼍对着镜子看见自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像他妈个槌子!”

第二天一早,兰凤凰就到了兰秃子家。屋檐下那条狗依然跳起来咬她。兰凤凰从院子里拖了根竹杆,横着地面扫过去,狗被打了个侧翻,“啊啊”地叫起来。兰秃子的婆娘在屋里骂了起来:“哪个打老子的狗?”话还没说完,门就开了,一颗蓬松的脑袋从屋里钻出来。

江鼍明白了。兰秃子这人平时爱占小便宜,看见人家自留地里的葱葱蒜苗,总想去扯几根,他老婆就更不像话了,偷了人家的东西不说,人家找上门来,她还得把人家骂个三天三夜不下火线。队上的人几乎都被她骂遍了。靠着这样的德性去请人家来帮忙,谁肯来?

晚上回到家里,兰凤凰迫不及待地问江鼍今天怎么样?江鼍带着一股酒气说:“兰秃子太没出息了,给他妈睡一捆柴。”兰凤凰劝诋江鼍说:“管人家弄啥样,你是手艺人,只管挣钱就是。兰秃子还拿得出来一捆柴,我们怕是一把柴都拿不出来喔。”江鼍趁着酒劲说:“老子二天要弄四根的!”兰凤凰忙用手把江鼍的嘴捂上:“死人!你小声点!”江鼍一愣:“怕啥?手艺出在自己手上,我不信一辈子连四根都挣不回来!”兰凤凰慌张地说:“让你爸听到了,他问你要四根,你在哪去弄?”江鼍顿时浑身一闪,不再说话了。

在成都站稳脚跟后,我就开始着手创作这部我一生中再也不可重复经历的传奇故事。

送兰凤凰母亲出门时,江正武安慰亲家母说:“你不要怄气。等狗娃翻过年就出去做手艺,到时你要啥就有啥。一个女婿半个儿嘛!”

这种感觉强烈地刺激着江鼍,他只觉得脑子轰地响了一下,自己就全军覆灭了,一种透彻心肺的渲泻让他有了被掏空了的感觉。

队长那头来得很快,江正武啥话也没说,只是把自己屋里两只大鸡公捉了,用一件旧衣服包住,晚上趁队长要睡觉时敲响了他家的门。队长看着江正武怀里的大鸡公,还不容江正武把话说完,队长就一巴掌拍在江正武肩上:“哥子,你放心!狗娃想学木匠就让他去学吧。反正江四爷也老了,以后队上修犁头挂耙的也要人。”江正武心头喜得像灌了蜜,赶紧向队长打保票:“只要狗娃学会了手艺,你以后打女子娶媳妇,所有的活让狗娃给你全包了!”

江正武抱着狗娃回到家,一家人都呆住了。女人小心地从江正武手中接过狗娃,脸上挂满了愧疚、自责。公公走到狗娃面前,用僵硬的手摸了摸狗娃的脸,老眼里出一丝湛亮的精光:“狗娃,你娃把爷吓着了呢。”狗娃睁大着眼,较平日清亮的眼里蓦地闪出一束让人捉摸不定的光芒:“爷,刚才我做梦了呢!”“做梦?”老先生呵呵笑了起来。“我狗娃还会做梦呢。是钩子没盖严实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