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后,又轮到了各房互相拜年,赵相宜这房是长,收了两份年礼,当然,赵信良给出的压岁钱也不少。赵老二倒是要给长房的孩子们压岁钱,当是还礼,这是有先例的,算是一项风俗,可赵信良思及赵老二这些日子以来对大房的帮衬,便是以还未分家别分得这么清为由给拒绝了。

赵相宜今个穿的是一身浅粉色簇新的小袄子和棉裤,料子是裴家上次送来的,虽不是顶好的料子,对裴家人而言,穿出去许会觉得寒酸,可对他们家人来说,这可是难得的好料子。赵相宜细细地打量着自个,那浅粉色的布帛上,还依稀可辨淡淡的花瓣纹,煞是好看。

用过早饭之后,全家人可有得忙活了,上次腊八扫房之后,屋里屋外大致都被清理干净了,不过今天是小年夜,也有扫房一说,因为除夕年后,正月初一有不能扫地不能清理的习俗,怕的就是把新一年的财气好运都给扫走了,所以大家需得在年前把屋子给打扫干净了,确保万无一失。方氏更是带领着底下的那些人再把室内清扫了一遍,不过这次的规模要比腊八那日的小许多便是。

另外,老赵头方氏等大人,则是开始为房子除尘清理,除尘也有“去陈迎新”的内在含义,这是除夕春节这样的大节日里必不可少的一项准备工作。

这才有了他媳妇的那出打狗赶人的好戏。

赵老二也是害怕赵信良大怒之下下重手,届时犯错追究起责任来可就不好了,便是拦了一拦:“大哥,这事还是等爹娘回来了再重头商议下,他们两个今个是跑不了了,一定会受到惩罚的,你这会可别冲动坏了事呀。”

“那我跟爹在那娼妇家门外守着,免得她得了风声借机逃跑!”赵信良提议,此时此刻,他是恨不得把张寡妇给大卸八块了!

杨氏和赵老三瞎闹的嘴脸顿时一讶,嘴巴在空气里张得老大无法合拢,二人的心怦怦直跳,愣是没有反应过来方氏如何就想到了张寡妇的头上去!

阳光洒在那镯子上,使得镯子通身青翠,无暇流光,煞是好看金贵。生在农家的孩子们,哪里就见过这么别致精巧的首饰,个个顿时乐慌了,争着抢着说要仔细瞧瞧。

“诶诶诶,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杨氏隐忍着自己满脸的心虚样,指着李氏道,“她也同样有嫌疑的,你们这样看她,这么对我,难道就认定了这事是我做的不成!哎哟喂真的没法活了,你们怎能次次这么欺负我,不相信我哩!”

与此同时,人群中进来一个着灰色粗衣的老人,留灰白的胡须,浑身透着一股子药气,赵相宜心说这便是大夫吧。

可映入眼帘的,再不是她想当然的农舍,再不是那几个亲昵和蔼的亲人,唯有空荡荡的房间和吸入鼻腔的冷气。

这厢,杨氏踉跄着回到了北屋,大家却已是赶紧收拾好了,一家人欲护送赵相宜去老温那瞧瞧!

李氏愣在原地一头雾水的,心说这杨氏今个吃错药了?

“我不说了这不是毒药嘛,怎么谈得上是害呢!”张寡妇也跟着急了起来,生怕杨氏不答应帮自己,届时反倒瞎咧咧出去,于是赶紧想方设法地让杨氏站在自己这边,“这只是会让赵大哥暂时出现昏迷而已,对他无害的。至于我要干嘛……嫂子你不难猜到……”

“那好,信阳嫂子果然是个爽快人,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张寡妇直奔主题,压根不提做衣裳的事,反是沉默着寻思了一会,随后抬头眯着一双眼看着杨氏,“想必……信阳嫂子大致也知道,我……对你们家大房的那位的心思了?”

“滚!”杨氏嚎了一声,“我生没生病你不知道啊!我就不相信娘心里也不明白,可她明明清楚我这是在装的,居然还给我端这东西来,这不,这不真要我命么!”

这厢,她这么假装恹恹的,为的就是贪赵家二老如今手底下舍不得吃的那点子补品。

这会,张寡妇可是悔得肠子都快断了,直可怜巴巴地看着方氏掉眼泪大娘,您行行好快拉我一把吧,我的身子都冻得没知觉了!是我的,我不该乱的,我这不也是担心大伯的身子么……呜呜。”

许是赵弘林也意识到了张寡妇突然对他们家的热情,加之他本身就不大喜欢这类人,故而心里也不快起来,嘴上冷漠道:“我们兄妹俩玩玩就足够了,根本用不着外人来帮忙。”

赵相宜半夜惊醒的时候,还能清晰地瞧见自个姑姑脸上挂着泪痕,心里顿时疼痛不堪起来,紧搂着姑姑那瑟瑟发抖的身体不说话。

方氏不欲与之争辩,只扔下一句:“你自己心里清楚!”随后便抱着赵相宜往里屋走去。

本来农村人办喜事,那男方给的聘金,四五吊钱的也就差不多很给脸面了,这突然送十吊钱聘金的,却还是头例。

赵相宜满意地看着赵月琴的细微改变,后又腻在她怀里撒娇道就是呢就是呢!今天还想吃那腌菜饼子!”只是做起来很费油,虽然她方氏绝对会同意让赵月琴做给吃,可有的时候看着家里贫困的样子,她还是有点不忍心吃那奢侈的小点心。

他把从家里带来的那些小玩意儿一样一样地拿了出来,有的给了赵相宜和赵弘林兄妹俩,有的是每个人人手一份的。

屋里的人听见了方氏的喊声,个个兴奋得拔腿跑了出来,上次赵有根送来的那袋米已经吃完了,尽管方氏只给了孩子们享用,紧着给大家伙吃,可也还是不抵事。

之后,这个家再没人敢闹分家,平日里也就杨氏偶尔拿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出来掰扯掰扯,但也不敢再像上次那样把事情闹大。

“再这样下去,别说是给人老爷少爷的做房小妾了,你就是拿出去给人做通房人家都不要!”杨氏瞪着一双眼吃人也似地看着自己女儿,“你还想不想像你美霞姐那样穿金戴银的了,还想不想天天吃米饭,日日吃香的喝辣的了!”

刚才自己也不是故意蹲在裴子君身边的,反倒是她先蹲好了准备捏泥,裴子君那厢兴冲冲地奔过来蹲在自己边上凑热闹的。

不过赵弘林却没像早上那般跟裴子君较劲,反是微笑着抱起了赵相宜来来,咱们走,小妹想要玩啾雀,咱们就给小妹弄啾雀去!”

“弘林啊。”赵信良的声音再度响起,“爹虽然没读过书,大字不识几个,但也知道‘不能一竿子打死一帮人’的这个道理……他们是他们,但并不代表这世上的有钱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你想多想远了……你瞅瞅那裴少爷,人才六岁,却知道对每个人客客气气的,在咱们这穷乡僻壤的也照样能吃能睡,丝毫不像那大户人家的孩子哩,这样一个聪明随和的小弟弟,你怎么忍心待人家那样?”

赵信良目光一滞,尔后平静地回答这样做太绝了,不是我的性子,不过你放心,我也不是那软柿子,任人揉捏的。他们家若是再敢踏进咱们村咱们家一步,我定不让他们好过的!”

不多时,赵信良就被人从地里叫回来了,同回来的还有老赵头他们。赵有根一见这仗势,立即愧疚起来,嘴上直劝道:“哎哟我说光忠大伯您也真是的,我每次来吧,您都得这么大阵势地来迎接我,这不存心让我下次不好意思再来了么。下次我再来呀,您可别再因了我而耽误地里的事情了,我知道的,这秋收忙,误不得一时半刻的!”

“好,我听小妹的。”赵弘林刮了刮赵相宜的小鼻子,随后抱着她往反方向走去。既然赵有根回了赵家村,那就一定会去两个地方,一是他们家老房子那,一是上他们家看父亲赵信良去。

为首的鼻涕孩也是瞧见了赵相宜兄妹俩,登时乐了,对准了身后的那几个笑道:“看见没有,这就叫冤家路窄!嘿,我还会说几句文话哩,也不比他差!”说完顺手一指赵弘林。

“嗨。”刘氏叹了一口气,随后又笑容满面地说道,“没想到啊,那年世友还真的下海做了大生意回来了,要是当初我跟你爹两个早知道是这样的话,那是绝对不会把你姐嫁到这家人家里来的!也就没有今天我们俩来这遭罪的事了,不知省多少心哟!”

赵信良几兄弟听后,也是大舒了一口气,间中,赵信良念及这事是因他而起,便是很愧疚地当着老赵头的面软声一句:“爹,都怪我……如果不是……”

心下微微酸涩,她抬起头来,直视着赵弘林,在一片混乱不堪的情形下乖巧地说道:“哥哥,等以后咱们家有钱了,让那些人后悔……”

隔壁几个屋也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各自心里不禁胆颤起来,不知发生了何事。老二媳妇李氏想帮忙劝说劝说,可无奈自己正坐着月子,赵月琴正呆在李氏屋里,也是怯怯地躲在一旁,不敢吱声。

杨氏犹是觉得不够,又是接着说:“可他们兄妹俩这小的年纪,搁家里干不了什么活计,还吃家里的,凭啥也跟二嫂那样吃得这好这多!”

“我说的有么?”杨氏本只在嘴上小声说说,这一听婆婆骂了,更是忍不住愤愤道,“好容易今个我不去地里送饭干活了,他们便改着吃,省了不少活没干,等留到我再去时,又是堆下好多要我干,这像样么?再说了,有重要的事,不能晚上跟大伙说?”

幸好一直以来他不怀疑为能够读懂这一小动作。

尔后又静下心来认真提道:“这事我一定得管到底,成什么样子了,啊?合着今天大房里的那件事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居然当着孩子的面就瞎咧咧开了,还教唆孩子欺负老大房里的两个,这,这真当我这个一家之主死了不成?!”

一言一行当中隐隐透着要分家的意思,方氏在一旁瞧见了,气得眼睛都红了,她跟老赵头两个最喜家庭和睦,年龄也都还不算特别老,所以就想着再等些年,犹是等到他们把小女儿赵月琴的亲事给办完了再给商量着分家。

兄妹俩乍一听父亲的声音,都没来由地抖了抖身子,相互看了一眼,哆嗦着慢慢挪出了屋。

“你们傻愣着干,还不快帮我打!”鼻涕孩被打的那边脸登时红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让他在心里顿时对赵弘林生出几分幽怨来。

赵相宜恶心地紧了紧手,动了动嘴唇,尽量不让去看那个男孩。

父亲早上起来母亲不在,以为她破天荒早起干活去了,在自家寻了一圈儿,都没见着母亲踪影,不过看她常日用的物事衣裳一类也都还在,所以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母亲早上出门到哪家串门儿去了。

桥下是一条清澈的小河,贯穿整个清河镇,河面上此时此刻正漂泊着许许多多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花灯,多为许愿用的。

小河两边多为居民楼,临水而建,将江南古镇的特色与柔美表现得淋漓尽致。

拱桥的另一端,是另一条繁闹的街市,那里灯火通亮,犹如白昼。

一行人缓缓地走着,说笑着,赵相宜一时没看好脚下的路,被东西绊倒,往前一扑,险些没栽到河里面去,却是撞到了前面的一个人!

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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