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心中有些惊讶也有些感动,想不到常无义这么一个外表好像对什么都很冷漠的人居然还挂心着他中的毒。当下恭声答道“有程姑娘妙手回春,如今已无大碍了。”

唐大一脸的轻松“放心吧,十四弟安然无恙,此刻已经回到京城的分舵了。要不是他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被沐公爷救走了呢。”

叶枫本来一直想问沐晟为何会及时出现在那里还安排了李飞虎带队为他解围,可是沐晟抢先发问岔开了话题,当下只好先隐忍不问,把从诏狱探望叶知秋到杨府和杨文昌密谈,再到遇见胜伯了解到赵四命案的疑点,直至和铁无情夜探鬼宅的所见都讲述了一遍。

铁无情无奈,只得搀扶着半清醒的叶枫,在众多官兵的簇拥下慢慢离开了这里。

他想起了那些前来查探的胆大村民遭到袭击的事,于是他回身对铁无情耳语了几句,两人放低身子,藏起身形,顺着小树林边缘慢慢地向那黑漆漆的鬼宅摸过去。

所以,能在这京师存活下来的官吏,要么找到一个靠山党同伐异,勾心斗角,要么就像杨文昌一样唯唯诺诺,谁也不敢得罪,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哪一桩案件身后会牵扯到那些手眼通天,炽手可热的权贵高官,哪一个案件后面隐藏着深不可测,不见天日的黑暗阴谋。

铁无情沉吟道“莫非他看这块地风水好,修个房子想要搬进去住?”

叶枫还没来得及开口招呼,解祯亮就着急的说道“你们果然在这里,还好没错过,我正有事告诉你。”

最重要的是这满身的珠光宝气竟然丝毫不能掩盖这个人的光芒,剑眉星目,丰神如玉,如同画中的人一样。他就随随便便地坐在那里,却有一种比身上的衣饰更加华贵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被折服。

解祯亮看他言下之意竟然是对此案有所见解,不由精神一振,问道“关于此案,二弟可是知道些什么?”

夏瑄这才放开义弟的双手,上前和铁无情见礼,笑道“想必是大理寺奉旨查案,铁大人把我四弟也调入了查案人员之中,如此就可以入诏狱探视了。”

他起身走到了栅栏门前,对儿子伸出了手“你回来了?”

双方略为见礼,叶枫心急如焚地问道“我父亲现在如何?”

黑鬼还是不相信“可是之前我们可是敌人,我还曾经想杀了你啊?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堂堂绿林三十六寨的护法,一身好功夫的黑鬼,怎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叶枫好奇心也起来了,拉着张胖子挤进了人群,来到了黑鬼身边。

铁无情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慕容先生就算不给老夫这个薄面,也该看看这家酒楼的主人是谁。在他的地方大打出手的话,你觉得他会高兴吗?”

他心里只对一个问题感觉好奇,那就是师傅魔五楼当年也是这样学刀练刀的吗?为什么他对豆腐和鸡蛋就吃不厌,还肯花心思研究那么多的做法,让每一顿都那么的别出心裁?

接着就听闻车外一片嘈杂,卫士们呼喝着“有刺客!护驾!”乱作了一团。

大雷门双杀本来一直是他最信任的心腹,可是在火神雷惧被他亲手所杀之后,对于这唯一剩下的又是外姓的西门柔,他不是没有起过疑心。

说到这里,他一指马车车厢里软榻之上的雷卓云。

雷厉心里虽然非常奇怪,但还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毕竟这怪物一般的独臂老人没有追来,看来这条命是捡回来了。

也不知奔行了多久,身上的衣衫也被路上的荆棘钩得破破烂烂,一直到翻过了一道山梁,雷厉才停下来歇息。

雷厉,大雷门的雷厉。

仁山大师的表情显示他早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了,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袈裟,对叶枫淡淡地说:“请随老衲来。”

杨文昌赶紧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服,上前施礼:“叶大人如何来了?”

这一路上他才知道这位看来外表柔弱的美丽女子其实心怀侠义、豪气干云,路上但凡见到官府军兵欺压百姓的不平之事,她一定要出头去管。时值天下战乱初定,民间乱象频发,官军蛮横霸道,往往结果都是被朱高煦斩杀。于是这一路上,关于他任性妄为,击杀官民的传言四起,朝廷甚至因此派专使斥责远在北平的父王。

叶枫大奇:“为什么这么说?”

这一剑他拼尽了全力,多年来修炼剑术的精华,人剑合一,完美的一剑,其势断不可挡。

叶枫有些神秘地说道:“也许正是在和张真人的多次长谈中林父得知了无极剑气的存在和藏在松纹剑中的剑谱。知道了这样的秘密,林父心里就开始筹划一个阴谋,一个让林家不但能光宗耀祖,而且能称霸武林的大阴谋。”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夫人可需要在下帮忙?”

屠夫感觉到这极为普通的一拳竟然传来极为雄浑的劲力,他听见手臂骨折的声音,看见自己的手臂忽然反转着扭曲了过来。他刚张口还来不及喊叫,那一拳越过他的手臂继续击中了胸口。一阵胸骨碎裂的声音他的整个胸口就塌陷了下去,整个人向后飞了起来,摔出十几米去。

他感觉到一股雄浑无比的力量撞击着他的胸口,接着他的胸膛就塌陷了下去,随着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他的身体被大力推得向后飞出,撞翻了站在后面的两个三十六寨的帮众,一个撞断了手臂,一个被撞得口吐鲜血。而裁缝则再也不能动了。

他的话让大家更有信心,个个都嗷嗷叫好。唐大却没有说话,有些忧虑地看了唐玉一眼。没有唐老太太的批准,擅自启用埋伏在这里监视听涛山庄多年的暗桩,如果一旦出了什么事,这可是重罪,按照唐门门规,必然会遭受最严厉的惩处。不过现在的形势下已经顾不得许多了,有什么都等度过今天再说吧,唐大暗暗叹了口气。

程念真仿佛听见了,面色一变,忽然又道:“不过,我需要个人给我搭把手,帮帮忙。”

黑袍人哼了一声:“我不姓墨,也不是墨家的人。”

从册子里的记载看来书写这本册子的人应该是大雷门总堂主雷破天。

程三思念头一动,把话题又转了回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就干坐在这里吧?我看你昨天放飞了几只鸽子,以你下棋的习惯每一招都留有后手,现在我们这种情况,想必你也有了应对之策了吧?”

叶枫叹了口气:“可惜你的这个同伙在东院满地的灰尘上不小心留下了两个脚印,这两个脚印出奇的小,绝不可能是顾青衣留下的,看来似乎很诡异,可是如果解释成女人裹足后的小脚,这个顾青衣是有人女扮男装的,就不难理解了。当时距离很远,就凭借一盏灯笼的光线,确实很容易瞒过去。”

解祯亮没说话,和叶枫相视而笑。

姜老头抽完了一锅烟,伸出手指捻压灭了烟锅子里的火星,把烟杆倒过来在鞋底上啪啪地磕了磕烟锅,然后把烟杆插在背后腰间,站起身来。

林守成叹口气:“原想有顾青衣守卫,竹林小屋当万无一失,不曾想不但害他丧命,今日还化作鬼魂游荡……”

竹林中竹影一阵摇晃又恢复了平静,小屋外也平静了下来,那个从小屋后扑出的身影站在门前,看着血泊中的顾青衣嘿嘿冷笑,黑白双鬼垂首站在他身后,赫然就是云龙三现风老爷子!

司徒无伤一仰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叨扰了。”大步走进了正堂。

蹇义看了眼闷闷不乐的夏原吉,忽然问起圣上急着召见夏原吉的原因,夏原吉把宫里的对话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蹇义沉默了一下,道:“还是执意要迁都吗?看来圣上为此准备了很久啊。”

张胖子点点头:“我说也是,那么是你在堂兄弟中排行第九?”

雷破天心中一沉。只有他知道丢失的那本笔记里记载了他二十年前辈轩辕公子所要挟的经过,还有这二十年来他暗中对轩辕公子的身份进行调查所得的所有线索。他当然不会甘心永远被这个戴着青铜面具,不敢以真实面目示人的公子胁迫一生,他希望能调查处一些蛛丝马迹,他需要进行反击。

叶枫点点头,现在这样的情况,他的好奇心都已经勾起来了,还能说个不字吗?

张胖子也说道“书里记载着这种迷药是云南一个巫毒部落的圣药,后来这个部落在战争中被灭掉了,没有人幸存,这种迷药也就失传了。现在怎么可能在京城中出现?”

叶枫点点头,或许确实是自己多心了。

这时铁无情大步走了进来,看见程念真正在刮弄黄金汤盆,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张胖子哈哈一笑“我们正在研究这盆里的八仙过海里面都有些什么。”

说完,拉着叶枫和程念真走出了小屋,留下铁无情一个人在屋里看着他们的背影发愣,心里直嘀咕“杨文昌生前在研究一盘鸡肉里怎么会有两片炒腰片,现在你们又在这里研究八仙过海里有些什么材料,他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都对菜肴这么感兴趣了?”

查验完毕,叶枫一行人走出了京兆尹衙门。除了铁无情,叶枫他们三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铁无情则因为本来对查验尸体抱着极大的希望,想从这里能发现什么突破口,如今一无所获,搞得他忧心忡忡。

程念真赶着想要回黔国公府上去马上查验刚才在黄金汤盆中取得的残渣,告辞先行一步。

叶枫知道,在程念真一直带着的那个宝贝一般的木箱子里,装着许多奇奇怪怪无人能懂的稀奇玩意儿,可是这些玩意儿对于程念真却像宝贝一样。

他看着程念真的背影,心里坚定地相信她一定能查出这残渣里的秘密,他预感到这秘密可能是这案件的关键。

他无比坚定的相信这一点,就如同他坚信另一个人一定能带来好消息一样。

他转头看向长街尽头,一辆马车正在朝这边疾驰而来,马车侧面大大的“胡”字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

他果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