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手轻功已算俊俏,远处的亲爹赞赏不已的击掌、大声叫好。

但他今日对阵的不是敌人,是他的老丈人和三个大舅子——不能还手是肯定的,要讨好他们消气、挨揍也是肯定的。

她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他手,“我怎么了?生病了?”

这……纪小离哭丧着脸,忽然福至心灵,灵机一动指着那上头反驳道:“师父你看你看:‘斜月晶莹、幽辉半窗’!现在是白日,哪来的斜月幽辉呢?”

他家夫人耷拉着眼睛不理睬。

手里还握着马鞭,顺手抬起,将那一道道那大红色帐幔掀开。走到内室,喜床之上仍是他走时的凌乱样子。一床锦绣堆被里,他的新娘子安然甜睡着,寒玉床寒凉,没有了他的怀抱紧紧相拥,她裹着锦被,卷成一团。

白玉一般的小巧耳垂,瞬时变得通红,她挣扎着推他:“不是这个……不是找这个!”

正得意洋洋的想着,远处黑影一闪,国师大人果然出现在长廊尽头,缓步向这边走来。

她扁扁嘴,毫不犹豫的哭了起来。

她只知纪东的铠甲被人挑于阵前、纪南却丝毫未退!

国师大人冷冷一笑,连接她的战书都懒得,搂紧了怀中的小娇妻,扬鞭策马而去。

说什么?

小离叹了口气,说:“我不后悔……父亲、母亲养大我,我应当报答他们,我也很喜欢纪南。况且……也只有他们喜欢我。”

找、死!

她低了头不答,纪西追问:“怎么了?什么事不高兴?”

御医方才给纪小离灌了解毒的汤药,又往她舌下塞了续命的参片,此时她其实已经醒了,就是身体实在难受,她一动不敢动,害怕的紧紧闭着眼睛。

半晌陈遇白总算调匀了气息,忽开口问她道:“顾明珠的那个孩子……大皇子还不知道吗?”

“大皇子身中一种寒毒,这药以毒攻毒,克住了那寒毒,对他的发色眸色无影响,只是两股至阴之气在他体内抗衡,他的身子这些年被消耗的很厉害。”秦桑轻声说。

只是,以往的喜欢比如好吃的和能炼丹的好玩意儿,她都能大声的说出来,这种喜欢却觉得话明明到了心上、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飞快的伸腿,一脚踢了上去。

陈遇白包好了老国师大人的牌位放在一边,手在窗台上一撑,从窗户里跳了进来。

小童子是从国师大人身边偷偷溜出来的、特意来找她的,见着了面他从怀里掏出一盒东西,放到了小离手里:“上次姑娘说能救小灰便能救姑娘的大哥,这个便是我拿来给小灰治伤的,姑娘拿去给姑娘的大哥用吧!”

纪霆和艳阳公主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儿子一眼。

他能说什么?

小丫头大概是偷偷从府里溜出来、一个人骑马来的,鬓边亮晶晶的都是汗,陈遇白嫌弃的皱眉,命小天去拧了帕子来给她擦。

纪小离还想说别着急,等我修书一封回去要两个绣娘来!一抬头老管家已往外走掉了,老人家背影憔悴不已,她叫他他都不肯回头……

祭拜的礼数都是有例可循的,陈遇白问过一遍,忽见老管家神色有异,便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妥当?”

陈遇白对镇南王微微一笑,语气诚恳又真切的对他说道:“在下来这里之前,已得了慈孝太后娘娘的嘱咐,王爷请放心,只要王爷点头应了这门婚事,楚公子与贵府小姐的八字……定当是天作之合。”

秦桑心头期待落空,失望的暗叹了一口气。

“那就我来欠你一个!”纪北听得着急,拍着胸口承诺说:“只要你把这门婚事搅了,小爷我以后任你差遣……一回!”

楚浩然呆呆望着他,心中的春风早已被狂暴的夏雨冲刷而去,他望着令他勃然心动的大皇子,有种置身全新天地的感觉:上天轻轻的给他关上了一扇窗户,然后噼里啪啦一口气给他开了几十扇门!

其实慕容岩最后问的那个问题,陈遇白觉得自己能。

“唉,正是这样殷勤,我反而放心不下。”王妃担心的说,“虽说小离没被他克死,但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安。”

只剩纪霆与纪西父子在院中,身后厢房里传来纪东的惨叫声和娘亲的怒骂,纪西抬头笑着对父亲说:“对了,今日儿子请国师大人为大哥卜了一卦,国师大人说大哥此行‘光耀门楣、福泽弟兄’。父亲尽可放心了,大哥一定不日就会凯旋!”

世人都道国师大人冷血无情,可为什么冷血无情的人这几日连梦里都懊悔出手打了她,当时被打的放声大哭的人却已经不生气了呢?

“这世上之事皆有卦象可循,可算可演。不过,这人心瞬息万变,却是我推演不了的。”陈遇白抬眼望向她,“比如,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把她送来我这里。”

三个喜悦的人各自陶醉,只有国师大人的脸色一刻比一刻冷,黑色冰绸的衣袖宽大,覆住了越捏越紧的拳。

“难怪,小离刚来的时候也这样。不过不打紧的,好好教导就会懂事了。”国师大人端起茶盏,轻飘飘的把话堵了回去。

楚尚书从此战战兢兢的养着宝贝儿子楚浩然,天天盼着他十八岁。

“我随便往你丹药里掺点东西就能毒死你,没有人会察觉。”国师大人冷声说。

“嚯!”纪小离被吓的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会说话的啊!你吓了我一跳!”

但陈遇白是不会叫他开门的——轻一拂袖将门栓直接震断,门自然就开了。

陈遇白从未如此热切的对待过谁的的到来——从榻上翻起来,挥袖赶开眼巴巴看着他的小少女,他头都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纪小离倒是扼腕牵挂了他一会儿,但也就一小会儿,她很快就抛到脑后去了。

想了想,他问她:“它说我什么了么?”

纪小离没在意他自言自语的说什么,她一心记挂刚刚从师父身上蹭到的仙气,拎着裙子一跳一跳的看自己能不能飞起来腾云驾雾。

一时间殿内只剩皇帝与国师两个人,皇帝意味深长的笑着说:“小六不懂事,得罪了国师爱徒,国师大人见谅。”

“试就试!”纪北被激的热血一沸——兄弟二人势均力敌,他才不信自己单枪匹马还会输给他带着个小蠢蛋!

是被烤的香喷喷的由她亲手埋葬的那只战鸽!

小离伸手一掏拿了出来,宫人呈到了皇后娘娘面前。

底下纪小离已经快哭了:“放我出去吧……我、我要出恭!”

艳阳的心情一下子转阴为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