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没有提到你。”

他一惊,完全醒了,伸手放在她额头,“腿怎么了?”

“下次就别忍,憋坏了身子。想哭就哭,这不是人人都有的特权。”

她从半闭的眼看他,像比她绷得更紧,呜呜,他真坏,那么温柔地对自己说“马上就好”,手下却毫不留情,啊,他的拇指在干什么?不要碰那里,呜呜,他的手和他的人一样坏,呜……抓住他的手臂,好难受,像快要死掉一样,救她,救她,“啊……呜呜……”

很轻,但是他的确应了一声。

=====================待续

章凤姿将一绺发别到耳后,慢条斯理说:“我知道你有钱,可我偏偏不要你的钱。”

章凤姿笑着答应,“乖。”

另一个声音压得更低,“不行。这是我的事……”

隆冬看不到章一的表情。他只知道她往那道身影走去了,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跑着投进了那个人的怀里。

她下了床,打着赤脚,去钟闵的房间。夜又深又静,只有她还拖着长长的影子。房间的门开着,只有书房里亮着灯。她闪身进去,轻悄悄地,身子贴着墙,一点点往前移。她停在了明与暗的交汇处,鬼魅般窥视着书房里的人。

她“呸”了一声,“不害臊,婚还没结呢,就叫上妈妈了。不记得以前谁在我面前说得如何如何……”

他睁眼说瞎话,“有吗?我没看到。”

小秘书也不是菜鸟,在公司呆的时间不短,大老板平日极有风度,公司上上下下敬若神明,却哪里见过他发怒的样子,不禁饱受惊吓,战战兢兢说:“规定说……重要会议期间……任何来电一律不准接进……”

杨迭有两天没到学校了,班里乱成了一锅粥。孩子们打他的电话,到他家里蹲点,无果。上课铃响过一阵了,仍一片吵吵嚷嚷的。忽见教导主任带了个晚娘面孔的女人进来,说:“同学们,大家静一静,这位是你们的新班导,真是无巧不成书,也姓杨,这个,下面请杨老师为大家讲两句。”

“先生,多少年都不曾打了,闵儿就有天大的过失,你说他两句,他哪有不听的。”

钟闵安抚她,“对不起,宝贝,我昏了头……”

她故意不同他说话,实在没办法就冲他大喊大叫,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冲他呲牙咧嘴,佣人说他有洁癖,她就在他床上洒饼干屑,弄乱他各式衬衣的顺序,甚至交换他放文件的位置。到底是孩子,做的都是小动作,还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她这般骑在他头上,简直是作威作福,他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越是如此,她越放肆,当着佣人的面了,别说了,章一,你就跟他碰一杯吧。”

林致说:“对我来说,他同谁结婚不是结,都一样。怎么,他连请柬都交你给我吗?”

章一的眼珠子大而黑,灯光下有些像莹莹的紫,她露出一排糯米似的牙齿,竟还有颗尖尖的小虎牙。林致的心仿佛被那颗牙戳了一下,打了个颤。他说:“章一,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笑起来非常好看?你为什么不肯多笑呢。”

章一声嘶了,哀求从她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冒出,“求你,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要死了,我要疼死了。”

章一如遭雷击。

她问:“她长的是什么样子?是否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一个人?”

钟闵非常不客气地笑起来,“我从不做好事,只做坏事。我告诉你,我是个很坏的人,你怕不怕?”

“恐龙蛋。”

她说的是一种油炸糯米糕,黄色外壳裹芝麻的,圆而大。钟闵走了几步才开口,“不知现在还有没有。”

“去碰碰运气。”

车子在各条老街和小巷里穿梭。这城市每日都在洗心革面,难得再见一星旧时痕迹。天光渐渐暗下来,车子行走的风也一点点降下温度。有纳凉的老人摇着蒲扇从民宅里出来,走在一棵棵大树的脚跟下,树却在风里摇着冠,那是无数张扇叶子,叶面的光反射出来,吸收进暮色里,看上去是一种稠黑的绿,绿就在人的眼前说:又是一年了。

旧时她楼前有一棵很大的黄果兰树。每年花开时,总有一个小小少年朗朗站在那花树底下,穿着白衬衣,白短裤,白球鞋,太阳光照在他身上,亮得直入人心里去。阿五从阳台伸出脑袋,朝下喊:“我的小爷,别站日头底下,快进屋去,她练完琴就下来。”楼下的人不说话,她又催几次,还是不说话,缩回头,对着钢琴前的女孩儿说:“眼巴巴瞧着,不肯走。快弹你的吧。”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让我看一眼。”走过去,阳台那样高,幸而在练ballet,她奋力地踮起脚,就在那最初的视野里现出花树的头,绿的叶,挂满嫩黄的瘦长铃铛,甜的香,旁边立着他。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在阳台里喊:“醒山,你再等我一下。”身子晃了一下,瘦长铃铛摇了摇,

女白领的私生活

音乐声里送来他微弱的回答:“唔。”走回去坐下,小手揿琴键,照着琴架上的谱子一页页弹下去。

也有发脾气的时候,把房里的古董瓷器砸到地板上,捡最可手的砸,往往也是最好的。阿五在飞扬的瓷片里东躲西藏,不敢拦她,更不敢叫人,只在口里不住哀求。老师也吓坏了,眼睁睁站在角落里。响动将她大伯母引来了,将她一把搂住了,说:“昨日你父亲还跟我说你性子收敛不少,这又是在闹些什么?”她用力挣,没挣开,声音大得很,“你提他做什么?回来一趟,看一眼我是死是活。大伯母说:“咱们一大家子都指着他,他吃苦受累不说,若听见你这话,哪有不伤心难过的。”她一跺脚,“我就说!”大伯母说:“当心踩着碎瓷片。”又问,“还没说闹这一出为什么事?”她伸手指着角落里的老师,“她!弹多少遍都说我是错,还有阿五也在一旁帮腔,一并打发了走!”阿五扑上来,“小祖宗,我知错,明儿在嘴上贴张封条。到时你冤家来了我开不了口,可别怨我没告诉你。”她年纪虽小,却也知羞,转面埋进大伯母怀里,“快掌阿五的嘴,掌她的嘴!”大伯母笑着说:“他在一旁看着呢,你要掌谁的嘴?”她抬头一看,羞得满面通红,“你来了。”他说:“来了。”

大伯母招呼一屋子人撤出去。她看他走进屋里来,说:“当心脚。”阿五用扫帚扫一遍,又拿来吸尘器,拖着长长的线,还没开,她说:“吵死人。”电器哪能一丝噪音都没有的,阿五苦着脸,“那怎么办?”她没好气,“笨猪脑子,用湿毛巾。”阿五去了。那老师方才没听出味儿来,不知当走不当走,依旧直挺挺站在那。

他看一眼,说:“你心里不舒坦,就别弹了。”

她丧气,“要弹的。门外不知有几双耳朵竖得跟天线一样。”

“何必管他们。”

她头垂下去,“只是不想他们在我爸爸面前多嘴。”一抬眼看到墙角的人,“你怎么还不走?”那老师缩缩脖子,正巧阿五进来了,赶紧溜出去。

他说:“你在这坐着。”他自己去钢琴前面坐下,问:“弹这上面的吗?”她说是。他翻了几页,记下曲名,也不看谱,一支支弹下去。

她等他弹完,说:“真气人。你比我会弹都不肯再学,他们何必还逼着我学?”这种话她说过不止一次,每次他都说,“钢琴适合女孩子弹。”这次他却说,“准是让你陶冶性情,起初他们也是这样跟我说的,不过后来我发现,弹一年的琴都不比吃我爹一记鞭子强。”

她“哧”一笑,他看着也高兴,提议说:“出去转转吧。”她说好,轻轻走到门边,门一打开,两边躲着的人防不慎防。她哼一声,趾高气扬地走过。

出了门,闾阎间,两人手牵着手,远远看见几个孩子围着一个小摊,她拖着他跑过去。是炸糯米糕,各种形状的,扔进油锅里,滋滋响,捞起来就是另一种金色形态了。她看着眼馋,不肯走,他掏掏口袋,有一张纸币,先问她:“想吃哪一种?”她一指,“那个圆的,恐龙蛋。”他又问摊主:“买两个圆的要多少钱?”摊主说了,他递过钱去,刚刚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