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驶到海都农场学校，洪副校长已经在学校大门外迎接蔡副局长了。曾用先下车替局长开车门，向洪副校长介绍蔡局长，顺便也介绍了凤凰。洪副校长跨上一跟局长握手，也跟凤凰握了手，并在前面引路。他们来到学校办公室门前，岑校长才跨出门来迎接：“欢迎局长光临敝校指导工作。”蔡局长说：“小曾说贵校今天有公开课，洪副校长也说请我来听听，谈不上指导工作。”
从海都到白龙大概四五十公里，全是丘陵地带，龙潜又没有去过白龙，就带领五六十学生们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是不是有点冒险或者说唐突了。但谁也没有提出异议，任由他们自由自在地去回。
龙潜一面说，一面沾茶水在茶几上写“荼”字，几个老师伸头来看，龙潜写完又说：“茶，《周》诗说‘荼苦’；《春秋》说‘齐荼’；《汉志》说‘荼陵’。后来，颜师古、陆德明确定了读音，然而‘荼’字还没有改变。唐代陆羽嗜茶作《茶经》。《茶经》分为三卷，是世界上第一部茶叶专著。此书开创了我国茶书之先河。清代陆廷灿作《续茶经》，也分为三卷。其实《续茶经》独立成书，只因为有《茶经》在先，陆廷灿又崇拜陆羽，故照《茶经》体例分为三卷。所以说‘续’。古有这么一句话，‘陆羽泉中水，御史山上茶’。郑板桥也题‘汲来江水煮新茗，买尽吴山作画屏’，这气势何等雄壮。苏东坡也曾说，‘武夷溪边粟粒芽，前丁后蔡相笼加，吾君所乏岂此物，致养口体何陋耶。’‘前丁后蔡’指丁谓、蔡襄二公，他们惯长制茶。古时，多文人雅士饮茶，少寻常百姓；现在，‘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了。若说泡茶叶，那观音玉，讲究先用沸水冲洗茶具，再放入茶叶，然后再用沸水冲泡，茶叶在杯中翻腾，煞是好看，并可冲饮数次。有个故事，说一人不得志，他上山找和尚问原因。主持知道原委之后，先叫他坐，随后吩咐小和尚给他泡茶。第一次用温开水泡，茶叶没有翻腾，只沉在杯底，茶味很淡；第二次用较热的开水冲泡，味还是很淡；第三次用沸水冲泡，茶叶在杯中上下翻滚，茶味甚浓。失意人明白了人生的意蕴，谢过主持下山了。后来，失意人成造了一番大事业。”
三月十三日公历4月9日星期一阴
“干。”曾用举杯一饮而尽，心中却想，你龙潜是我敌人，我才不和你交什么朋友呢。
凤凰也明确表示，自己现在对婚姻大事不太感兴趣、对他也不感兴趣，更不要说降低人格，你想起要娶，我便要嫁了。曾用心中暗自思量，当然，女人嘛，都很自矜，不要说别的女孩，这位才女更矜才使气，怎么能心急去吃热豆腐呢？追女人要的是时间和金钱财宝，时间和金钱财宝我都有，决心耐心我也有，我还有一个当局长的爹作后鼎呢？水往低处流，人高处走。这个老婆一定是十指抓田螺十抓九稳，更是铁板钉钉稳定了！
凤凰和龙潜又向对岸走去，将到桥头的时候，看见桥头有四五个人，他们往回走。他俩沿着河堤信步向下游走去，过了她们村口的水埠头不远处，河堤半腰上有一小片林子，他们下到林子里。小林子是一片矮小的稀疏的马尾松树，一面濒水一面靠堤；堤上经常有人走动，好在这时月色朦胧，七八尺远的地方便看不清东西了，而行人都是行色匆匆，谁也不注意小林子里的人影；水面上雾色也迷迷蒙蒙，两三盏渔火荡来荡往，那是渔家夜捉鱼；上游桥闸犹如不见尾的巨蟒的模糊的黑影横卧河中，传来隐隐约约的流水声。这一切，构成一幅动、静、声、色俱全的大泼墨水墨画……
凤凰一转身跑出门去。王卫红还弯着腰，双手高举着丝绸编织沏玫瑰花，楞在那里，像根木雕。
“我己经送她一只小花瓶和一枝玫瑰花，玫瑰花被别人抢去了。我想，九十九枝玫瑰花插不下那只小花瓶。你刚才说，有凤尾菊和凌云子，是吗？我就买这两种花，名字好。”
凤凰想，“真的今日相聚再执手，相濡以沫相厮守，多么美妙，多么美好啊……”
电影院门前也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摊子，龙潜在塑料摊上又买了一朵塑料玫瑰花插进花瓶里，递到凤凰面前：“请收下吧。”
龙凤两人走出百货大楼，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凤凰问龙潜到哪里去，龙潜心想和凤凰多聚聚，但想不出理由和办法来，只好反问凤凰的去向：“你呢，你想到哪里？我可以配你去吗？”
他们在塔边小，凤凰讲起关于文昌塔的传说。传说一个风水先生和一个道士，先后看中这块风水宝地。第一个丢下一枚钱币，第二个丢下一枚针，针正好落入钱币孔中。道士看出山丘下的大潭有犀牛出没，那是出人才出财富的风水宝地。他为了赶走犀牛、破坏这块风水宝地，便游说知府兴建这座塔。塔建成后，每当太阳出来的时候，塔影就像赶牛鞭一样打到潭里，犀牛不知去向了……
周华看见凤凰态度如此坚决，趁凤凰不注意一下子扑上去，凤凰给他扑倒了。凤凰不服输，奋力挣扎，两人在地上翻滚。凤凰也不呼喊，因为她知道呼喊没有人听到，要靠自己救自己……
这时，郭美丽来了，她知道这几天会有个姓凤的姑娘要来百果场，上前说：“凤同志，您来啦。跟我到办公室报到去。”
“你不是嫁别人了吗？他怎么还是你的？”凤凰说。
龙潜也好像在哪里见过凤凰，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但是，正如《诗经&8226；秦风&8226；蒹葭》所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溯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
龙潜搬回一张椅子让姒四婶坐，叫番桃坐他的床。姒四婶不坐，叫龙潜上到她家，有话跟他说，姒四婶吩咐完毕便牵着番桃的手出门去了。龙潜预感很不妙，但人家从老远的地方来，不能不去见见面谈谈心，便答应了。
龙潜说，“不，别人溺水，我也一定要救。”
“为什么？我也不瞒着你康远侄女，那还不是为了番桃妹和她表弟的叔公相好。本来门当户对，亲上加亲，龙潜他人品也好，相也好，也算是一门好亲事。可是……”三姑婆还未说完便颤颤巍巍地走了。
大千世界，一些人可以成为知心或红颜知己，但成不了爱人。为什么？因为感情这个东西非常微妙和复杂，说不清楚。李清照说：“剪不断，理还乱”。可是，世界上又有何等多的妇女投在这理不清的东西中呢！在闺中，抬头望月洒泪，低睹花伤神的大有人在。至于龙潜可恨不可恨？这终归于对爱情的理解。
洪副校长刚进来坐下，又站起来说：“我去帮蔡老师搬行李。”说完先走出门去。
岑校长叫山媚一起回宿舍，他们离开学校，不一会儿便到教师宿舍区，那是四栋平房，坐北向南，一条南北向的大路把四栋平房两两隔开，东西各两栋；每栋七个房间。一家人多的住两间，单身的住一间或两人住一间。山媚住在西边第一栋第一间，靠近大路，大路东边便是龙潜住的那一栋。
山媚开门进去，里面两张木板床，靠北面窗的一张床吊着白蚊帐，那是山媚老师的床。窗下一张学生桌，桌子上摆着书籍和学习用具。靠南边窗下也有一张空的学生桌和一张空的木板床，那是给蔡薇预备的。蔡局长看看，还觉得满意，便打开行李，拿出一床蓝色蚊帐，要上床去吊。山媚抢先上床帮助吊蚊帐，可是，不是这边吊高了，就是那边吊矮了……
下课了，龙潜带来一群女同学，大家叽叽喳喳要看新老师。
龙潜看见山媚老师笨手笨脚吊蚊帐，便叫她下来，让他来吊。山媚求之不得跳下床，一个踉跄撞在龙潜身上，龙潜一惊连忙扶住山老师，惹起大家一阵哄笑。
蔡薇笑盈盈地望着龙潜帮她吊蚊帐，不时地指指点点，一派主人架势；龙潜顺顺从从，没有半点异议，更没有不赞同的语言和举动。
山媚在一边看着，心中打翻五味瓶，眼里流露出一些醋意……
蔡梓心里填满了甘蔗汁和蜂蜜，一起搅和着、翻腾着：这个毛毛躁躁的蔡薇真有眼力，你看龙潜对她多好。龙潜真的成了乘龙快婿，我也放心了……
岑校长看见蚊帐基本吊好，便对蔡局长说：“局长，这里安置好，我让山老师带你和蔡老师去饭堂吃午餐，看看伙食好不好，不好便另起炉灶。”
蔡梓：“岑校长想得真周到，不过，山老师和龙老师能吃得，蔡薇也一定吃得，不吃得也吃得了，年青人锻炼锻炼嘛。”
岑校长嘱咐山媚老师几句，便向蔡梓告辞：“我先到饭堂等你们。”
蔡局长也跟着出门：“等等，我和你一起去，让他们青年人一起多聊聊。”
岑校长笑着说：“也好。”
岑校长刚迈出房门，看见几个女同学在门边窗边窃窃私语，便告诉她们新来的老师会让她们看个够，不需要守在这里。大家散开去了。
蔡局长：“岑校长，你放龙潜吧，我真想调他出去。”
“前次你来，我可以答应，今天不能答应了。”岑校长笑笑。
“为什么？”
岑校长解释说，原来蔡局长前次走后，区农垦局教育办主任合丰彩带队来海都农场学校检查教学工作，听了校长的教学管理工作汇报，又听了龙潜的课，觉得海都农场学校教学管理很好，龙潜的教法也很好。于是要岑校长总结经验，并拟定题目为《海都农场学校教育管理模式》和《龙潜教学法》，再次郑重强调不准调离龙潜……
蔡局长听了，真有些后悔，当初不力劝龙潜调出去，现在只有在全县推广海都农场学校的教学管理模式和龙潜教学法了，再看蔡薇的努力了…。
蔡梓摇摇头，吃了午餐，告辞而去。
晚饭后，还没有到上自习课的时候，蔡薇邀龙潜去散步。他们沿着篮球场边的大路往南走，来到公路边。这条公路西边通往县城，东边连接大海，每天早晚各通一班客车，其余时间很少有车辆通行，公路南边一片片的橡胶林。这时，割胶工人忙碌地割胶。蔡薇好奇，跑过去看工人割胶。她一看大开眼界，只见割胶工人头戴矿石灯，腰束皮带带上扣着一个筒筒，筒筒里装着矿石，筒筒有一根管子连着头上的灯。拧开阀门，便可以点燃矿石灯。工人两手握着一把凹形的刀，在树干上划一道斜线，划过后，斜线便流出白色的液体，那是胶乳。蔡薇便明白教室门前的树为什么有道道，原来是割胶工人采胶割的痕迹……
第二天，龙潜上完两节课，岑校长派他和蔡薇到县城去买糕饼糖果等茶点，准备今天晚上举行茶话会，庆祝“五四青年节”。龙潜和蔡薇到达县城已经是中午的时候，蔡薇邀请龙潜到她家吃午饭，龙潜不肯，他让她回家，说一个小时后在新华书店汇合。蔡薇不肯，说他不跟她回去，她也不离开龙潜。龙潜没有办法，只好和她在街上闲逛，在小摊上，各人吃了一碗牛碎肉粉汤。他们来到新华书店门前，蔡薇拉着龙潜进去。蔡薇对新华书店情有独钟，那是她和龙潜初次相识的地方。那一天，龙潜和蔡薇同时进入新华书店，两人同时到达玻璃柜台前，同时喊售货员要同一本书，又同时伸手去接书；龙潜的手先一秒钟拿着书，蔡薇的手后一秒触到龙潜的手。蔡薇像触电一样缩回手，太阳脸红了。龙潜向对方望去，说一声对不起，礼貌地把书递给蔡薇。蔡薇的太阳脸更红了，微笑地接过书，她从此认定龙潜是她命中注定的有缘人，不遗余力地追逐……
她三番五次约龙潜，龙潜都没有应约，她才迫不得求她父亲帮忙。蔡梓想帮忙也帮不上，正好遇到曾用求他扳倒龙潜，他便趁机认识龙潜，考察考察龙潜的才学与能力。海都农场之行，他认识龙潜了，也考察过龙潜的才学与能力了，但龙潜决心呆在农场一辈子，才迫不得已把蔡薇调到海都农场学校，待他们结婚之后调回来……
龙潜和蔡薇从新华书店出来，逛了几个商店和商场，买够了茶点和其他食物，提着大包小包，准备返回海都，刚出门口便和凤凰打个照面，龙潜还没有开口，蔡薇就喊：“凤凰！”凤凰非常惊讶——龙潜他怎么和她在一起，提着大包拎着小包……正当凤凰愣神的时候，蔡薇把手里的东西全部塞给龙潜，欢天喜地地奔向凤凰：“凤凰，老同学，遇到你，我非常高兴。走，我跟你说句悄悄话。”她拉着凤凰走了几步，回头望望龙潜，又把手放在肚子边指指龙潜：“你看那人帅不帅？很帅吧！”她不等凤凰回答又抢着说，“告诉你，他是我的准男朋友。我已经到他学校教书，我们既是朋友，又是同事了。”
凤凰平淡地说：“祝贺你，老同学，我走了，再见。”
凤凰说完走远一闪不见了。
蔡薇笑吟吟地回到龙潜身边：“走，我们回学校。”
“等等，你在这里看东西，我去去就来。”龙潜把大包小包往蔡薇身上塞，塞完了便向凤凰走开的方向追去。
蔡薇一跺脚：“龙潜……”
龙潜追出很远，才追上凤凰，凤凰却不理他。两人走到偏僻处，凤凰才说：“你不去陪蔡薇老师，来干什么？”
“你认识蔡薇？”龙潜，“你为什么见我就跑？”
“我不想她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因为她想跟你好，你跟她好算了。我还是那句话，‘路边有花你就釆’。”凤凰望着別的地方又说，“她人又靓，又是老师，父亲又是教育局长，你们又在一起，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而且有教育局长撑腰，你们的前途远大得很……”
“不不不！”龙潜急红脖子急红眼：“她看不起我，是她爸要她到农场好转正，一转正便走人。”
“龙潜，我你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怎么在我面前说谎？她怎么样看不起你？她已经告诉我，你是她的‘准男朋友’了。”
“准男朋友？”龙潜从鼻子里笑出声来，“为什么不说已经‘准订婚’了，是‘准未婚夫妻’了？真是天大笑话。她认识我只不过半个多月，话没有说上两三个小时。她昨天才到农场学校，还殶有来得及上课，闲着，校长才派她跟我来买糖果饼干等茶料，准备今晚开茶话会，庆祝青年节。这样便是男朋友了，天下多着呢！”
凤凰听龙潜这么说，才把脸转过来：“你说的都是真的？不过，我还是认为你们当对，去接受她吧。”
“不，来凤桥上的那一撞，你便在我的心田里，埋下种子了，从我在嫂嫂家见到你后，种子已经生根芽了，我心已经决定你了，谁也动摇不了，谁也夺不了去。你不嫁我，我寡公一辈子……”
凤凰急忙伸手去堵龙潜的嘴，已经堵不住了：“呸！呸！怎么说不吉利的话！我没有时间跟你费口舌，我有事先走了。你快去陪她，迟了她会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