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在电话那端沉默一会儿,暗哑着声音说:“我已经听说了,恭喜你们。我不会去,你放心。”说完,喀哒挂了电话。

送走毛妈,流苏借口身上出汗都臭了,拿一件替换内衣,跑去卫生间,放开水龙头,捂住嘴巴哭。

小毛站在病房门口,从门玻璃里望去,流苏躺在病床上翻看一本杂志,赵志骏背对着门坐在床边,膝盖上放着一只托盘,手里正在削一只苹果。

流苏收拾好,站起身来,就看到十米远外,站着小毛,两人之间夹裹着来往奔忙的剧组各色人员,熙熙攘攘的,仿佛隔了千山万水一般。

流苏对着梳妆台上的两只兔宝宝玩偶咔嚓拍摄一张过去。

记得小时候,小毛带着流苏,两人啃着糖葫芦一蹦一跳的来坐轮渡,5毛钱买一枚圆角子,哐啷投进币桶去。轮渡汽笛呜咽,由西逶迤至东,两人从底层玩闹到上面甲板,等到达对岸,再哐啷投只角子坐回来。流苏凄惶惶地看着江水一会呆,提着礼盒的手,被勒出两道通红的印子,在阳光下显得尤为触目惊心。流苏觉得双膝酸软无力,遂放下礼盒,坐到旁边花坛的石沿上。

阿骏爸爸,叫赵镇国。阿骏家祖上是开银楼的,据说解放前杨浦一带大大小小的银楼,基本都是他家产业。八十年代上海落实工商政策以后,家里被没收的产业陆续归还了不少。被送去香港的赵镇国和妹妹赵镇芬赵镇芳,又回到上海,继承祖业做起了金银生意。如今,场面铺排的很大,不仅有珠宝饰行,还涉及地产,金融等方面业务。赵镇国坐镇上海总公司,两个妹妹分别在日本、美国负责分公司生意。

周易道:“咱这辈同学中,就是小毛和赵志骏两个少爷,其他人顶多凑个5万10万的,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要借钱,你只能找赵志骏,不过呢,阿骏也算打工族,他自己手里也没几百万的闲钱,钱都在他家老爷子手里。不过,这毕竟不是小数目,所谓无利不起早,他爸爸肯不肯借还要两说。你么,你借呢,也不是没可能。”周易笑着眨眨眼睛,打住话头不再说下去。流苏怎不知赵志骏对自己的心思,也听懂了周易的暗示,一时两人无话,沉默起来。

李主任回答说:“咱们公司有律师的,马律师现在赶来的路上,估计再过一会就到了。”

王娜爸爸将女儿扶进车子,抬头怒视着高高的住院楼,咬着后槽牙低骂一句:“你小子等着吧,如不修理你,我王某誓不为人!”一拳头重重砸在车顶上。

第二天上午,王娜早早起床,对着镜子不停的换衣服,摆弄头,又抱怨气色差面孔看上去不漂亮。收拾停当后,王娜偕同父母,提一只水果果篮,两盒山参,两盒虫草,前去小毛爸爸所在的302病房探病。

流苏本想向后躲开,使劲一挣,没想到不但没挣脱,反倒激怒小毛,小毛索性一把拉过流苏,紧紧抱住,将流苏的脸压在肩膀上,容不得流苏一丝动弹。

第二天,流苏照常上班。

马主任说:“去吧,我已经给住院部打电话关照过的,咱们保持联系。”

王娜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王娜妈妈正端着米粥,舀一勺米粥递到女儿嘴边劝王娜喝:“来,娜娜,再喝几口。不要担心,一切都有爸爸妈妈为你做主,你放心吧,小毛父母已经同意你们结婚了,咱们下个月就办事情。”

流苏只觉得双眼皮突突跳,捏着化验单的手也开始簌簌的抖,低头寻思,不知道如何回话,话又从何说起。

晚上,小毛又冒出来:妹妹,能拼车么?可怜下哥哥坐我的车好吗,赏个汽油钱了。然后是一颗乞讨的土豆,眼巴巴的看着流苏。流苏立马个红唇过去表示响应。两人同车下班,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吃晚饭,或者是小毛带流苏去七七八八的馆子吃各种美食,晚上唱歌泡吧参加各种小活动。

流苏开始大脑短路起来,手指甲掐住手掌心,咬着下嘴唇开始动脑筋急转弯,心里头不住的问自己,怎麽办?怎麽办?一直到小毛不耐烦拿手臂在她面前摇晃几次,才回转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