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熙熙攘攘,绫罗香脂,店肆客官,锦轿下人,热闹非凡。

他的牙关城门闭的死紧,她的香舌宛如锲而不舍的攻城撞木,一下一下,不曾断绝。

“千岁……千岁……央儿被人碰过了……是央儿无能……”

原来如此……

宫容侧脸打量央姬,故作问道:“这日头也不早了,四姬怕是都收拾好了,就等你了。你倒好,连衣裳都不换。”

柳姬飒爽一笑,眸中敛去暗沉波涛,细长的眸子微微弯起,澄澈高洁,清冷道:“丽妹妹不也是做惯戏子了么?”

央姬心下惴惴,垂摆好物什,暗自嘀咕:“姬门又未教闺态,只教伺候人的法子……”

央姬恭敬福身道:“央姬见过义父。”

汤药里面的安眠之效阵袭而来,央姬有些疲惫的席地而坐在草地上。

张申面上堆笑,得意的打开了锦盒。

“千岁……央儿要伺候……千岁……泡足……”

若不是重活一世,若不是死在裴羽的手上……

她捂着鼻子,怕扰他清静。

昭姬还未话,依附昭姬的丽姬道:“柳姐姐还是好生掂掂自个儿吧,那个辛公子屡试不中,穷书生一个,还依仗姐姐的月银过活,妹妹倒要看看姐姐这算盘打的是亏还是不亏!只怕到时候连哭的地儿都没有……”

不堪一握的婀娜小蛮腰在蝉纱寝衣下惹人垂涎。

君公子厉声吼道:“一个低贱的姬女,什么姑娘姑娘,当真可笑至极!容哥哥,你醒醒!”

直到临死前才知当时死的便不是海棠,而是初紫。

他大步走了过来,以优雅的姿势蹲下身,左手臂环上她的腰背,右手臂进入她膝盖下的胫骨结节。

因着,她不止是怜他。前世那三年,她的眼里心里就只有他,就只有他。

随后吐出薄凉的两个字:“放肆!”

君公子恼极,端起杯盏,温茶便泼到了央姬的脸上。央姬依然不动,茶渍污了殊璃,茶叶沾上脆玉,却丝毫不影响月水清眸里的诚恳。

其二:教坊司当初是怎么挑人的?司官有罪;

除了传言,前世央姬从小千岁口中听到的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小千岁只说过一次:“九千岁?别说活不到千岁,就是活到千岁还不是阉人一个?”

“央儿慕千岁久矣,既慕之当尊之,岂会强求千岁明日救央儿?针刺最毒,央儿不躺上数日都好不了,明日定是死命一条!千岁若是怜央儿,便为央儿上了药,陪央儿说说话……”

后来呵……

初紫眸中闪过不悦,虽转瞬即逝,却不容忽视。

千岁……

死也不能!

央姬拔出一根银簪,一扣暗门,银簪前端伸出三寸长的利针,这根利针的最前端成一蛇齿状,齿上鲜红,淬了剧毒。

央姬狠狠、狠狠的把利针扎进大腿上!

连扎两下!

伤口处瞬间起了大片紫斑,并且迅浮肿扩散!

央姬插回簪子,泪落了下来,一声痛叫:“啊!有蛇!有蛇!”

央姬抱着伤腿,撕开的裤腿上,只见伤口一片狰狞!

宫容哪还顾得上比试?

宫容闻声过来,央姬的大腿已然粗了一圈,赫然是两个毒蛇齿印!

央姬拽着他的胳膊,可怜楚楚:“千岁不要走,央儿疼,央儿好疼……”

宫容挡住旁人的视线,一把撕开她的裤腿,紫斑已经蔓延到膝盖下!

宫容仓皇痛呼:“传太医!快传太医!来人啊!来人啊!”

央姬反而一笑,一把抓住宫容纤细的手腕,轻轻道:“千岁,来不及了,千岁陪陪央儿可好?”

此簪中凝炼的蛇毒精华,不消一刻毒气攻心,二刻必毒身亡!

她,必死无疑。

她,虽死无憾。

以吾一命,换汝平安。

为什么抓都抓不紧他?为什么看都看不见他了?

为什么听都听不着他?

衷肠难诉……

她并不聪慧,重活一次也不知道为自己打算打算,心心念念的只有欠他的三年盛宠。

她本该是大家小姐,做了姬女也甘之若素。没名分没子嗣,一生尽毁。

前世养在深闺,习舞七载,教舞的师傅都恨铁不成钢,说是亏了这一双天足。她天分不高,后入了姬门,家仇在那,勤学苦练,五姬中也勉强排在最末。

琴棋书画她样样只沾了皮毛,四肢更是不勤。

她这样不成气候的人,前世尚能隐忍三年杀千岁。

这世上也就她这么傻,为了家仇甘心被人操控,将清白名声尽毁,如今想来裴羽说是娶她,哪一句作数了?

她看不懂这世间真真假假,只有那三年真真切切。

如此,足矣。她为他而生,自然也该为他而死。

她的手分外用力的抓着他的手腕,怎么用力都不够。

她有好多话,有关那三年。来不及了,她就是这么傻,明知来不及了,却不知捡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