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知道,可我只要看见这个药,闻见药味儿,我不由自主地就想起这碴儿来,觉得这么治下去太败家了。”

裴丽已经吃了两个多月的中药了,说起来冒险,爸妈就住在隔壁,天天熬药汤子,他们居然没闻出味儿来。我一开始怕他们现,就问那个老中医能不能代煎,那老头儿还挺牛气,一捋胡子说,要是嫌麻烦,立马就可以把钱退给你们。我挤兑了他两句,抄起药袋子就走了,从此之后天天熬药,那味儿能把人恶心死,而且必须晚上熬,晚上爸妈都睡了,开一个小时的门窗,味儿就全出去了。一个月后找老头儿去把脉,他说经脉未通,气血未固,需增量调养,添了好几味药,收了两千块钱,这才放我们走了。媳妇儿就是烧钱的货呀!

空谷幽兰22:5o:o1

不想这些了,干嘛要让这些东西缠住我?我知道我什么时候该干什么,这么多年不是过得挺好嘛。再说,现在海风的工作室刚起步,处处需要钱,事事需要人,我要做他的助力者,虽然他涉嫌忽悠我。

我婆婆说到这儿,突然捂着嘴坐下了,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侯平马上蹲了下去,小声安慰着她,声音小得我都听不清,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她的后背。我坐在床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张了半天嘴,最后小声说:“妈……您别生气了,我知道咱们家缺人丁。这事儿吧,其实不怨侯平,是我要去的,我觉得我们俩刚结婚,底子薄,收入这么不稳定,养不起孩子。现在做一个剖腹产就要一万多,奶粉都是好几百块钱一罐,一罐只能吃一个礼拜,尿不湿也是十几块钱一包,那不都需要钱啊?所以就先没要这个孩子。”

算了算了,想这些干嘛?新婚燕尔,何必庸人自扰之?我能理解倪瑜,她从一个单亲家庭中长大,因为没有父亲,她过早地学会了坚强,独挡一面,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阻挡地变得骄傲。她曾经和我说,她从小就喜欢克制自己,知道妈妈的工资不高,所以从来不要零食和新衣服;知道妈妈一天很劳累,所以玩儿得再欢也要按时睡觉;知道妈妈过得不开心,所以她誓要出人头地,给妈妈争口气,不枉妈妈含辛茹苦供她读到研究生。当时我看着她瘦瘦的身体,好让我怜爱,也决定无论未来生什么,我都要保护她,好好爱她。这种感情丝毫不亚于对苏岩,或者说我已经把对苏岩的爱转移到了她身上,在我们互不通信之后。

送她回去后,我给父母打了个电话,把我们的这个决定告诉了他们,妈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个家了”。是啊,我是该成个家了,带着水仙。

我爸妈今天也很高兴,我妈比我更恨嫁,她早就盼着有这一天呢,我从没见她这么乐过。在饭桌上,侯平他妈比我妈更高兴,一个劲儿地抻着我妈聊,还说“孙子”什么的,她们似乎一拍即合。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侯平并没有把我的意思告诉他们家,他们家恨不得我马上结婚生孩子,就像我妈一样。我偷偷瞄了一眼侯平,我知道他完全听明白了这句话,他又不是傻子,但他没任何表示,只是低头啃着那块糖醋排骨,他妈和他说话时,他笑眯眯地说个“是”,然后继续吃饭。侯平挨着我坐,我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他按了一下我的腿,眼珠朝我侧了一下,示意我别出声。这时,他妈妈话锋一转,笑着对我说:“好在我是有依靠的人了,秀华是个好孩子,我就指着秀华了”,我的后背立刻渗出一层冷汗,支支吾吾地应承了两句。

侯平没有太高的学历,更谈不上有钱,父母双全,但爹不是他的背景,他只是他自己。第一次去见他父母时,虽然能看得出来,他父母已经刻意收拾过了,家里的家具擦得也都反光了,却仍不能掩饰家庭的拮据,因为摆在客厅里的电视还是21寸的,上面蒙着一块白中透灰的尼龙布,当时已经是2oo5年了。从那时我就知道,他们家没有半点闪光之处,需要我去看、去品的只有他这个人,以便知道他值不值得嫁。也就是说,他的出现意味着,我们之间会是一段纯粹,至少是没有杂质的感情,他同样也知道我身上没什么好贪图的,至少没有像倪瑜那种扣人心弦的东西。如果她是精美绝伦的青花瓷,我充其量是一个当代陶器。青花瓷是要被供在博物馆的,端坐在精美的丝绸上,被镁光灯簇拥着,是倾国倾城的物件儿,而一个当代陶器,最多只是日用品。青花瓷和当代陶器分别有自己的归宿,这是唯一的事实。

想你的风

4月7日夜

“瑜,你是我的最爱,我不会忘了你的。”

“你既然十六岁时就知道了这件事,为什么还要和我纠缠不清?为什么?”

“因为你让我找到了春天般的感觉,因为我欣赏你身上的这种气质,因为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暂时忘记那个我根本不爱的人,忘记我的家庭对她父亲地位的贪慕。瑜,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这么说,你是为了摆脱痛苦,才和我在一起的?”

“是的,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觉得我的青春、爱情和希望都还在,我说服不了自己不去爱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觉得好日子正在一天天地耗尽,我知道她父亲必然会给我安排工作,而我一工作,结婚的日子也就不远了,所以我越是想靠近你。瑜,我也说不清这一切是为什么。”

我“啪”地打了他一巴掌。

“打得好,瑜。我该打。”

“骗子!你居心叵测,无耻!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替代品?安慰剂?”

“不!我从没骗过你,我对你都是真心——”

我又打了他一巴掌,转身就走了。当天晚上,我烧了他送我的很多东西,包括那个mp3,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联系过。但是,连我都说不清为什么,我一直留着他送我的那颗黄色的小石头,放在这个小木盒里,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付珲是个能制造惊喜的人,直觉告诉我,这次同学聚会有点儿意思,我想去看看,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倪瑜:

同学聚会,你去吗?我本来也想去,倒霉死了,我们公司要加班,其实本来就没有双休日,反正我是去不了了,我已经告诉付珲了。

其实不去也罢,去了也没什么可说的,特别是和付珲他们,上学的时候就没和他们说过几句话,我去那儿干嘛呢?我现在就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攒钱。结婚一年多了,钱是我和侯平不变的话题,我们最常干的事儿就是数钱,不是因为钱多,而是为了算计一下日子该怎么过,我俩的工资加起来还不到六千。所以我俩决定,每个月先拿出两千来,剩下的再用来过日子,这样一来,一年起码能攒两万多块钱,十年二十万,但是不能保证每个月都能攒下钱呀。

最近我们俩转了几个楼盘,不是中心区的。在我们这个二三线城市,毛坯房都要6ooo多一平米,买个8o多平米的房子就五十多万,加上装修就得六十多万,而且地段也还凑合,我们还在犹豫。房子和养孩子都是奢侈品,不过两个比较起来,我们俩都觉得应该先养房子,要不然孩子一生出来,我们的生活质量会更低。我也就这样变成了财迷,我舍不得那几天的工资,找份工作挺不容易的,这个工作刚干了三个月。

你去吧,祝你们玩儿得开心!

谷秀华

12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