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8日

亲爱的瑜:

谷秀华要结婚了,这是真的吗?今天看着她的邮件,我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花了,要不就是她疯了——她现在有什么条件结婚啊?不是我小瞧侯平,就他,一个打短工的,他有什么能力给她幸福啊?要才没有,要财也没多少,扔到人堆里都不带反弹的,他有什么可取的啊?谷秀华也真是,就非得和他好,当初怎么劝都劝不住,越说越黏糊,乐得跟挖到宝似的。我就不明白,凭侯平那点儿收入,他们怎么过下去?房子不用买啊?将来养孩子不用花钱啊?他们家有什么?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这话我和她说过n遍了,她就是不听,还和我说什么“你们俩和我的情况不一样”。我们和她不一样吗?我觉得哪儿都一样啊,人都得过日子,总得往高处走走吧?总不能越活越抽抽儿吧?

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在爸妈和秀华之间,早晚要生一些事情。

倪瑜:

我今天订婚了,现在房间里多了两套衣服、两双鞋、两双袜子、两条项链、两对手镯,还有两个戒指、两对耳环,是婆家给的彩礼,据说这是规矩,什么东西都要成双成对。虽然这些东西的款式我都谈不上喜欢,特别是衣服、鞋和袜子,老套得不行,居然是一红一绿,不过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它代表我扎根了。

侯平他们家不是太富裕,他事前问我要不要定个饭店,我说就在家里吃,今天家里就爆满了。其实我也想穿婚纱,以前看人家在订婚时把香槟从上往下倒,那么漂亮,我也喜欢,但既然条件不允许,想那些也是徒劳。没有香槟,白酒也是一样,侯平他爸爸今天拿出了两瓶茅台,据说是侯平的堂哥工作后给他买的,已经六年了,这个待遇不低。我刚开始很诧异,做侄子的至于给叔叔买这么好的酒吗?在饭桌上才知道,原来侯平的小叔死的早,他一死,老婆就改嫁了,侯平他爸就把这个唯一的侄子接了过来,一直养到他大学毕业,所以他对这个伯伯特别感恩,知道堂弟今天订婚,特意买了四瓶二十年窖龄的茅台给叔叔助兴。

我爸妈今天也很高兴,我妈比我更恨嫁,她早就盼着有这一天呢,我从没见她这么乐过。在饭桌上,侯平他妈比我妈更高兴,一个劲儿地抻着我妈聊,还说“孙子”什么的,她们似乎一拍即合。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侯平并没有把我的意思告诉他们家,他们家恨不得我马上结婚生孩子,就像我妈一样。我偷偷瞄了一眼侯平,我知道他完全听明白了这句话,他又不是傻子,但他没任何表示,只是低头啃着那块糖醋排骨,他妈和他说话时,他笑眯眯地说个“是”,然后继续吃饭。侯平挨着我坐,我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他按了一下我的腿,眼珠朝我侧了一下,示意我别出声。这时,他妈妈话锋一转,笑着对我说:“好在我是有依靠的人了,秀华是个好孩子,我就指着秀华了”,我的后背立刻渗出一层冷汗,支支吾吾地应承了两句。

从他们家出来后,我们到马路边的绿地走了走,侯平主动说起了生孩子的事。

“秀华,你别介意,我妈就那个脾气,再加上我哥的事儿,对他们的打击太大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嘴唇刚动了动,他的话又接了上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不想逼你,但我们家不是这个特殊情况嘛。咱今天都订婚了,证儿也领了,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你就大度一点,别和我妈计较,咱慢慢来,慢慢来,啊。”

我的头抬了起来,又低下去了,轻轻点了点,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头该不该点。

对了,倪瑜,你答应给我做伴娘了,到时候你一定得来啊。记住,下个月十五号。

谷秀华

4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