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衫少年似乎路径较熟,在前导引。

在这一个多月当中,他朝过嵩山,上过武当,得来的只是一片失望。

“这只是我偶然的想法,未必就这么凑巧,不过还是小心为是。”

但在武林则孕育着无边肃杀。

当然,五尺围墙,不要说镖师,就像张三这样久在镖行混饭吃的人,也难不倒他,他翻身墙外,一看究竟,一张黑中泛红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

他本想把锁弄开,但当他看清巨锁之上,还贴着一张字条时,伸出的手马上就又缩了回来。

纸条上简简单单的写着“擅开者死”这四个字除了第一个外,其余的三个,他倒还能够模模糊糊的认个大概。

他从背脊上冒起了一股冷气,一言不发,翻回院里,慌慌张张的把所见报告总镖头。

这家镖局创立至今,已有三十多年的,镖路极广。

总镖头威镇八方的罗信,年纪已过六旬,精神还是非常健旺,红红的脸,高高的身材,皎首苍髯,慈眉善目,内、外、轻三种功力,都有极深造诣,一条十三节亮银索魂鞭,使得更是神出鬼没,威力无穷,出道以来,还没有碰上对手。为人也很轻财重友,一诺千金,无论是黑白两道,提起他这个人来,没有不翘起大拇指,说一声“够朋友”因此,就凭他的武功和人缘,他的镖可以畅行长江南北、黄河两岸,几十年来,还没有出过什么事,赚了一笔很可观的家当。

罗信听到张三的报告,红红的脸上镇静如常,并没有出现一丝惊诧和不安,这种遇事不乱的沉着表现,使得这个惶恐的伙计心里也因之安定了不少,罗信仅淡淡的对张三说声:“知道了!”

大厅上当中靠墙一张桌上,斜放着那方他们平日挂在门上的招牌,招牌上的字,已经被来人用大力手法抹平,这在什么时候?让什么人?用什么手法给做了手脚?镖局里空有那么多一向自命不凡的镖师,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事先发觉或事后认得出来,这个脸他们可算丢得不小。

五桌酒席坐满了镖局上下,包括了大镖师和小伙计,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紧张和愤慨的神色。

罗信敬过一巡酒,随着自怀中取出一封没有封口的信,递给大家传阅,信封里装着一张八行信纸,上面仅寥寥的写着十六个字:

“五月端午,黄鹤楼前,佛令玉-,换取安全。”

信纸上没有上下款,仅在字尾画了一枝梅花。

令,自然是一种武林中的信物,佛令,自又是于佛门的,这是他们知道的。但是,什么形状?出自何代?有什么特殊的效用和威力?他们就不知道了。

同样的,-,是一种玉器,一定非常名贵这是他们知道的,但是,什么-呢?古玩还是武林秘宝?他们又不知道了。

还有他们更不知道的,那便是总镖头罗信和这令、-二宝,以及与这来人究竟有什么关系?

难道…

他们不敢胡乱的再想下去了。

那么,梅花又代表了什么?一个人还是一个帮派?尽管他们都是久走江湖的老手,也没有一个人说得出来,全厅上下不禁面面相觑。

罗信等他们把信看完,然后以一种无比沉痛的语声,即席宣布道:“镖局自即日起歇业,几年来承各位帮忙不少,除本人酌留一部分必需外,其余的已全在帐房准备好,作为各位今后安家立业之用,现在请大家放怀畅饮,饭后就请即刻离开这是非之地,各谋生路,来!大家同干一坏,祝各位前程似锦!”

全厅的人立刻全部了起来,干了一杯。

大镖头千里追风于干,等大家坐好,然后说道:“总镖头,难道不能另外想个办法?我们愿意和你同生死!”

话虽是于干说的,却代表了大家共同的心声,他们觉得总镖头平日待他们全都不薄,他们不忍心在他遇到危难的时候,转手一走,闻言全又站了起来,异口同声的补充说道:“请总镖头收回成命,我们全愿意和你共渡危难!”

他们诚于衷,形于外,义愤之气充举办了整座大厅,这一群平素极为粗豪的汉子,利害关头,全都能够表现出这种不平凡的举动来,义之所在,拼头颅,洒热血,义无返顾,使得罗信深受感动。

这一层他早已充分的考虑过了,这种血气之勇,并不能他什么帮助,他现在所需要的,是机敏、快速和秘密的行动,有了他们反倒碍手碍脚,说不定还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他默然有顷,把激动的情绪略为平定了一下,然后仍旧婉言拒绝了他们的请求,道:“各位兄弟能有这样一句话,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说此一顿,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平放在桌上,布包内有一个钢胆,一堆钢粉。

他近年来很少亲自走镖,没事的时候,便经常拿着一对钢胆,在手里不断的揉动着“哗啦啦、哗啦啦”

两个钢胆磨擦,发出一种清脆的声响,像一曲轻音乐,听来十分悦耳。

布包内放着的,正是那一对钢胆,完整的现在只有一个,另外一个已经变成了一堆细粉,细碎的是那么均匀,没有一粒浊滓,谁有这么高功力?全厅里的人不由一凛,不用罗信再作解释,也全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罗信把小布包照旧包好,继续道:“来人功力极高,不是我们所能力敌,而且,这件事的因果极为复杂,也不是仅凭武功所能够彻底解决的,现在我已经有了进行的步骤,人多反而不便,请各位尽管放心,以后如果真有借重之处,再请各位帮忙,现在我们不再谈这件事了,请多喝几杯吧!”

众镖师和伙计都觉得总镖头的话,情理俱到,有些事又不便深问,既然帮不上忙,没有理由再逗留下去,酒饭再好,在这种情形下,他们怎么还有心吃得下去,于是纷纷向总镖头告辞,罗信也没有再挽留他们,顷刻之间,他们便都从后门走了。

镖局里顿呈空前的静寂,三十多年的心血,一旦付之东流,罗信不胜感慨之。

一个声威远震的“通远”镖局,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结束了。

威镇八方罗信果然是一个道义朋友吗?那么,天已三更多了,他为什么还在书房里一个人踱步着?他心里不断的想些什么?

“唉!”

只听深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便喃喃自语道:“这件事终于发生了,我该怎么办呢?我必须马上先找到她…”

初冬之夜,冷月凄清的街道上,传来了三声更鼓,打断了他的思操。

他毅然下了决定,吹熄了灯,推开墙壁上的一道暗门,走进去了。

暗门之内,是他息宿的地方吗?

隔着通远镖局只有三家的一个住宅里,主人深居简出,从不与外界来往,邻居也仅仅知道这一家的主人姓叶,至于叫什么名字?长得是个什么样子?就没有能够人知道了。

这夜三更,书房内灯火犹明,纸窗上映射出主人的身影,似在屋中漫步,忽然一阵轻微的铃声,传入他的耳鼓,他紧走几步,在一处暗钮上按了一下,墙壁上便展现了一道一尺多宽的窄门,窄门开处,威镇八方罗信昂然走入。

“大哥!”

“听我说。”

两个人对坐灯前,低语了一阵,随后打开一个壁橱,取出许多道具,便开始化装起来。

叶姓主人化装成罗信,维妙维肖,然后走进窄门,窄门复合。

罗信化装成另外一个面貌奇古,道貌岸然的老者,原来的面容一丝也不存在,技巧之妙,堪称空前,天亮后,他便以这个伪装的姿态,走出这所神秘的住宅,信步向西行去。

这所密住宅,深夜的灯光和铃声人语,吸引来一个正在附近游动的矮小身影,屋里的一切尽收眼底,直到叶姓主人化装成的罗信走出窄门后这个矮小身影再把罗信化装的面貌仔细的注视一遍,才悄然离去。

一钩新月斜斜的挂在晴空,无数繁星交互的眨着眼睛,似在无言的调笑,巍峨的钟山,雄峙在金陵的一侧,而这金粉豪华的六代古都,却睡得那么恬静。

一条矮小身形如疾风闪电,飞快的掠上这种灵毓秀的紫金山,到他早先栖息的一个岩洞,略事拾掇,便又疾奔下则去。

他一面走,一面想,心中也在不断的暗笑道:“一张纸条就把罗信这个老贼吓得原形毕露!嘻嘻,看他这样张惶失措的样儿,显见与当年公案有着密切关系。先不要点破他,且跟在后面,看他究竟要到什么地方地去?会见些什么人?做些什么事?这不是对于侦察事实真象很有帮助吗?”

他想着,突然又把身加快起来,生怕会把什么好机会错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