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香薇领着两个小丫头走了进来。

百里念茹扬了扬眉梢,田氏这是被划分到她的泠雪居了?若是田氏与她一屋,只怕会带来诸多不便,可是如何才能推脱呢?

“你……”傅子承看着眼前温婉如秋水的百里念茹,却在这时,百里念茹再次缓缓的低了头,只留了光洁的额头,长长密密的羽睫遮尽眸中光华,在眼睑处打下一片光影。傅子承莫名的便觉得内心深处似是有什么在松动。

而这时妙梅也匆匆返了回来,伏在白氏耳侧轻声道:“大少爷一早与夫人争吵了几句,到现在没回。”

“奴婢但凭夫人做主。”

抬了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百里念茹知道,再过片刻,当广场之人散去之时,萧氏便会来买走她,而这一次,她不会再让自己错过与端木明华的相见。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百里念茹睁开浑沌的眼,吃力的看向那个俞走俞近的身影,“夏妈妈。”

田氏见她没有别的话,不由愣了愣。百里念茹抬头见田氏怔在那,不由讶道:“嬷嬷可是有话要交待茹儿?”

田氏忙摇了摇头。百里念茹便起身走到大炕那边,天冷的很,她脱了鞋上炕,扯了条满被盖在身上,就着昏黄的灯光做起针线来。眼见田氏讪讪的退了出去,她才缓缓的抬起眼,冷冷一笑。前世,田氏借着要与俯中之人搞关系,骗尽她手中金银细软。

泠雪居虽说是偏隅小院,但俯中因为太子来访,丝竹之声时有传来。百里念茹于静寂中,默默的算着时间,便在更鼓初起时,她微微一笑。起身下炕,开门出去,打了一盆热水进来。

室内陈设虽说极其简单,但却配了一面质料上乘的铜镜,那铜镜光可鉴人,就连须之间的色异,都能一一呈现。百里念茹上前探手轻抚,这是不是对她的讽刺?那些人必然以为她每每看到铜镜中的自己都难免会自渐形秽心生自卑吧?她们断然想不到,却是便宜了她接下来的一番动作!

就着一盆清水,百里念茹打湿了那处殷红的斑,手里捏着墨色的药丸沿着斑迹,缓缓滚动。便有一股淡淡的清香直入肺腹。稍候了候,她低下头,以手掬水扑打在脸上。稍倾,便见盆中漾开缕缕鲜红,那红渐淡渐溶入水中。取了一侧的帕子,她轻轻的擦拭,深吸了口气,悠的睁开了眼,便见镜中之人,眉如翠羽,肌如白雪,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当真是眉目如画,竟是一个绝色丽人。百里念茹莞尔一笑,素手轻抬,解下间的翡翠玉兰簪,倾刻间如黑瀑般的三千青丝垂落下来,遮去半边容颜。

又侧耳听了听,冥思想了想,估着时间差不多到了。这才抬起脚,轻轻踱到窗前,再次深吸了口气,双手抵上轻叩的窗门,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百里念茹,两手略一用力,窗门便被哗的一声推开,夜风顿时挟着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在那阵寒风中,百里念茹缓缓的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已是水光涟涟,那双眸子明亮、深沉,像是一池柔静、清澈的湖水。恰在这时,一阵寒风吹起,将她那长长如蒲草般的长吹开,露出她皎好秀丽的脸。

竹林之中忽的惊起一片寒鸦之声,暗黑的天空,扑擞擞的响起夜鸦慌乱的扇翅之声。百里念茹转眸,看着那处寒空,脸上几多凄婉之色。续而重新关起了窗门。

直待那扇窗关上,竹林之中才闪出一抹修长的身影,失神的睨着那扇紧闭的窗门。霜冷的夜色下,他俊秀的五官有着与生俱来的雍荣与华贵。此刻,一抹冷笑挂在他微微挽起的唇上。无盐?傅子承你当真是有眼不识金香玉!再次深深的瞥了眼那扇窗,他大步离去。

屋子里,百里念茹已经就着铜镜,再次用那红色的药丸沿着颊侧滚动,不痛不痒中,半侧脸再次覆上淡淡的胭脂色。

便在她一切停当之时,屋门吱嘎一声,田氏去而返。

“六小姐。”百里念茹诧异抬头,见傅兰言正扶了丫鬟的手款款而来,连忙弃了手里的针线,起身相迎。“念茹见过大小姐。”

“瞧你。”傅兰言执了百里念茹的手,一同返到炕沿坐下。“与我还这般客气什么?”

百里念茹笑了笑低眉垂的坐着。早有丫鬟奉了手炉过来,傅兰言接过捂在怀里,左右打量一番,道:“原本该给院子布置一番,只是……”

见她为难的看过来,百里念茹轻声应道:“奴婢都明白的,夫人肯收留已是恩典。”

傅兰言笑了笑,“等过得两年,六小姐与兄长完婚后,便是苦中甘来了。”

百里念茹越将头垂得低了,傅兰言却是双眸划过一抹凉笑,续而道:“宫中的太子哥哥来了,说是想见一见你……”

“大小姐。”百里念茹连忙起身,“奴婢这等容颜莫要惊吓了殿下,还请大小姐作主。”

傅兰言咯咯一笑,脆声道:“怕什么,太子哥哥将来是要作皇帝的,即便是泰山塌于前也当面不改色,六小姐又不是那妖魔鬼怪,怎就会惊吓了。”

听她话中之意,这一面是非见不可了?

百里念茹咬了唇不语,傅兰言见她不再拒绝。笑了对一侧候着的飞绿道:“去回大少爷,我与六小姐稍后便到。”

“是。”飞绿福了福身,快的朝外走去。

汀兰水榭,听到回话的傅子承怔了怔。正欲回身禀明独孤楚,却遍寻四周不曾看到。不由对一侧侍候的寒香道:“殿下呢?”

寒香福身答道:“殿下适才出去了。”

便在这时,响起一强劲而略带绵寒的声音,“子承,何事?”

傅子承抬头看去,便见太子独孤楚一袭华衣,踏月而来。他何时离席,他竟不知!傅子承不由面生虚热。见独孤楚施施而来,玉容之上尽有着淡淡华彩,不由寻思开来。

“殿下不是想一睹苏浅浅之遗芳吗?请稍候片刻。”

独孤楚神色一悦,笑道:“怎的,她应允了?”

傅子承但笑不语。

便在这般相候之中,响起下人的传话声,“大小姐到了。”

独孤楚不由眉目微挑,按说傅兰言也算是芳姿过人,但与那人相比,似乎又淡了许多。这般想时,便见数盏红纱灯起处,一抹婷婷身姿摇曳而来。

独孤楚唇角微挑,含笑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