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齐齐一怔,很快便响起萧氏略带亢奋的声音,“书兰,去请人将大少爷找回来坐陪。”又指了书瑶道:“你去回禀大小姐一声。”末了又对夏妈妈道:“告诉林总管去采办些新鲜的禽肉回来。”

百里念茹话声一落,傅子承不由神色一怔,他与美玉才刚刚相遇,她却说让他为己为她人好好谋划。不由得凝了眸看向百里念茹,忖道:她知道什么?

百里念茹闻言不由得暗暗冷笑,她记得前世便是今日,傅子承因为不满萧氏执意将她迎回傅俯一气之下,离开忠义候俯,便是在今日,于雨中遇上千娇楼的头牌,温美玉,彼时,温美玉尚是个清倌时隔二年,一跃而成为头牌,又在大婚之日被傅子承以平妻之位迎进候俯。

萧氏,当朝皇后之嫡妹,太师之女,忠义候俯的一品诰命夫人。这样显赫的身份,却将一个被皇室废弃身份,典为奴婢的无盐女子许给了忠义候俯的嫡长子傅子承为妻。百里念茹沉沉的低了头,前世时,她一直愚蠢的以为是忠义候重情重义才会有这么荒唐的一举,当真是愚不可及啊!因为恼恨,她的身子瑟瑟的颤抖着。

“六小姐。”铁捶讶然的看着百里念茹,他亲手砍下了恩人的脑袋,不管是自愿还是无奈,他都是凶手。眼前这个侥幸因为年纪未至,而逃过一劫的六小姐,在这时喊了他一声大哥。铁捶红了眼眶看着百里念茹,“六小姐。”因为难过,因为自责,他嗓音哽咽。

“少夫人。”一双粗厚的手,抓住了百里念茹挣扎的手。乳娘,田嬷嬷一手拿了帕子去擦拭百里念茹额上的汗,一边轻声的安慰着,“生孩子都是这样的,少夫人,你忍忍。”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香薇领着两个小丫头走了进来。

田氏看了眼不着痕迹往后退了几步的百里念茹,迎了上去,道:“香薇姑娘,可是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香薇笑了笑,目光在掠了眼百里念茹后,扬了扬眉头道:“素闻六小姐女红甚好,应大公主之邀,后日大小姐入宫,想麻烦六小姐帮着绣几个荷包,好给宫人的贵人们把玩。”说完笑盈盈的看着百里念茹。

田氏轻笑几声上前道:“大小姐客气了,这等小事,老婆子我走一趟便是,何苦还劳姑娘走一趟。”

香薇不看田氏,反是眼着百里念茹,笑道:“六小姐这便是应承了?”

见田氏频频使了眼色过来,百里念茹低头道:“即是大小姐的吩咐,奴婢岂敢推脱,只不知大小姐对花式有什么要求。”

香薇细长的眉梢一挑,细声道:“也没什么,只不过奴婢们都听闻六小姐的双面绣冠绝天下,还请六小姐让奴婢们开开眼。”

百里念茹不由便倒吸了口凉气,只不过是几个荷包,何至于要双面绣?然看着盈盈而立的香薇,百里念茹福身道:“奴婢知道了。”

“后日巳时小姐要入宫,我会在卯时来取。”

百里念茹点了点头。

香薇冷冷一笑,闪身一侧,那一直候在身后的两名小丫头便将手里的捧着的东西放下。三人朝百里念茹福了福,返身离开。

“小姐,都是嬷嬷多事。”看着盘中分列而阵的各式丝线,田氏满脸懊恼道。

百里念茹摇了摇头,“嬷嬷你先去歇着吧。”

田氏一怔,自在将军俯始,百里念茹便是与她一榻,现在百里念茹说让她自行歇息去?

见田氏怔愣,百里念茹缓缓抬眸,轻声道:“小院朝东的房间,阳光尚好,嬷嬷年岁大了,便歇那吧。”略停了停,环顾四周一眼,道:“我近来梦魇不断,便歇在这吧。”

田氏不由惊道:“小姐即是梦魇缠身,嬷嬷自当在身侧侍候,怎么还能离开小姐。”

百里念茹凄凄一笑,轻声道:“嬷嬷,我已不再是什么小姐。”

田氏神色一紧,不由上前揽了百里念茹在怀,喃喃道:“不,你是的,你永远都是嬷嬷的六小姐。”

倾在田氏怀里的百里念茹,唇角微挽,一抹凉笑划过秀丽的脸宠,转而无声消逝。

“嬷嬷,茹儿大了。”

田氏搂抱着她的手,便僵了僵。

百里念茹缓缓抬起脸,然一双眸子却仍是低垂着,“茹儿喜欢这屋子窗沿之下那方清池,亦喜欢池边的青竹。嬷嬷便不要与茹儿争了。”

田氏不由便抬了眼看向窗外的数竿青竹,以及那结了一层薄冰的一方池塘。良久,点头道:“即是如此,嬷嬷便听从小姐的安排。”

松了百里念茹,田氏长长的叹了口气,返身走了出去。

听得田氏走得远了,百里念茹提了步子,缓缓走至窗沿,窗沿之下的那方小池,因为冬寒料峭的缘故,有些地方结了薄薄的一层薄冰,有些地方却是波光凛凛,泛着森森的寒气。池边那长成一片的青竹,随风轻舞。

百里念茹长久的睨着那方小池出神,似是不胜风寒,她双手紧紧的抱了双肩,似乎在抗拒什么,又似乎因为无尽的寒意,想藉由这样的行为而让自己暖和一点。

前世,傅兰言入宫之后带出宫里凝华夫人染疾的消息,太医说要新鲜金莲入药,可是时至寒冬腊月,荷枯莲死,哪来的金莲?皇帝四处张贴皇榜,最后却在忠义候俯的这方小池一角找到一株犹自挺立的金色莲朵。因着太医有言,那莲须得处子亲摘亲奉方可入药。傅兰言不顾她体弱身寒,强逼着她入池取莲,之后,却由她奉了入宫面君,便在那一日,凝华夫人感她此举,在之后的日子里,为她在皇帝面前数次进言,才成就了她之后的贵人之路。

傅兰言,或许今世你仍是富贵逼人,然,只怕此路却不似前世那般好走!

百里念茹返身,回到炕边。眼睛扫过桌上的针线时,唇角扬起一抹浅笑。送给宫里贵人把玩之物?是啊,这宫中除却太子殿下,不还有个二皇子吗?

院落中响起田氏劈柴烧水的声音。百里念茹信手取过桌上的丝线,细细的分开,偶有蹙眉深思,又时有挽唇浅笑。

眼见得日暮西山,期间,田氏进来数次,见百里念茹只低头无声的描花分线,田氏不由诧异,她真不知百里念茹会如此快的接受她眼下的身份。

“嬷嬷,你说这样的花式,那些贵人会喜欢吗?”睨见了她,百里念茹举了手里的花样问道。

田氏瞥了一眼,道:“先不说那花式,便是小姐这冠绝天下的双面绣,便令人惊艳,何曾还会在意那些花式呢?”

百里念茹笑了笑,便不再问她,只顾专心的描花了。田氏便也跟着在旁边做些零散的活计。

转眼便到酉时,该是用晚餐的时间了。

田氏抬头看了眼,专心致志穿针引线的百里念茹,轻声道:“小姐饿了吧?嬷嬷去取些吃食来。”

百里念茹这才停了手里的活,抬头看了眼阴阴暗暗的天色,道:“不想竟这般晚了,嬷嬷天寒地冻的,小心点。”

田氏点头,返身朝外走。

一待田氏离开,百里念茹便起身,从怀里取出端木明华给的那个盒子,盒子打开,是一红一墨的两粒药丸。墨色的是还颜丹,红色的则是等同于她脸上颜色的药物。她不知道为何母亲要在她脸上种下这胭脂斑,欺瞒世人。但,今晚她必须让那个人看到她的真颜。

题外话------

亲们会觉得进度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