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凌南和铁蛋儿便大大方方地通过了检查,进到金陵城中。一入城,裴凌南便放开铁蛋,弹了弹身上的尘土。铁蛋儿还有些难以置信,看了看城门口那儿,又看看裴凌南。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她走到赵显面前,一把抽走了礼单,“快跟我说实话。”

“喂!”裴凌南狠狠地一拳砸向他的胸膛,“沈流光,你真是原来越能耐了啊!”

北朝的使臣团里,有几个见过沈流光的大臣惊叫出来,所以讨论声越热烈起来。

“恩……”

此时,沈阡陌风风火火地从外头跑进来,指了指后头,就窜到内堂去了。裴大和玉翩阡面面相觑,紧接着,又看到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小人追进掌乐司来。他左右看了看,就要往内堂冲,裴大连忙拦住他,“你是谁?”

赵显扬了扬嘴角。因她脸上飞起的红晕,恰似画上牡丹的娇艳。

裴凌南狠狠地瞪了玉翩阡一眼,还扬拳威胁,玉翩阡哼了一声,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只是实话实说”这几个大字。

沈阡陌没好气地说,“你画画水平那么差,我怎么猜的出来啊?天底下的女子那么多,你要我一个一个猜不成。”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蹬蹬蹬”的上楼声,好似来了很多人。

内官犹豫了一下,“好像说是去……赏花楼饮酒,醉倒在那儿了。”

沈阡陌也笑,那笑容淡雅,不像是一个四岁的小女孩,“母亲好动,所以大裴随他。也许,我是随了我爹呢?”

裴凌南回头看了裴大一眼,“我儿子要一起去,否则我不会跟你们走。”

“骨头真硬!”太后悠闲地低头喝了一口茶,再抬头的时候,猛地看到楚荆河站在面前,手抖了下,差点把茶杯打破。

裴凌南摸了摸他的头,“决定了吗?”

刘无庸一拍手,“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他!”

越香凌大惊,这才知道,白日里看到的人数,不过是这群人的九牛一毛。

翁怡君摇头,“臣妾的身体,自己很清楚。那十年,若不是靠着相信您还活着的信念,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这五年,您能让臣妾陪伴在身边,哪怕只是像朋友一样相处着,臣妾也已经很感激您了。只是……臣妾尚有一心愿未了。”

对面席座上安排座位的南朝礼部官员看见了,有些悻悻染。本来把她们赶到角落里,是想气她们一气,最好当众离席。可是那个领的女官来了以后,女人们的士气一下子就高涨了起来。

“北朝有女子为官的制度,朕等不及来一睹女官们的风采。”赵显转向翁照帆,和蔼地说,“这些都是远道而来的尊贵的客人,老大人怎么能拒之门外?我朝虽有我朝的风俗,但是是朕主动邀请北方来使的,所以,老大人就不要再讲那些虚礼了。”

“哦。”裴大在沈流光和沈贺年的墓碑前各磕了个头,随着裴凌南回家了。

裴家小子有很多名儿,什么沈大,小魔王,小骗子,大裴,裴小子,各种各样。不过他娘给他起了个有点怪怪的名字,叫沈怀光。他顶不喜欢这个名儿,什么都光了,那还剩什么?但母亲大人执意,他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从了。

双双回头看了一眼,叹息般地说,“可是少夫人……我们这样把她一个人丢下,不好吧?她一定会很伤心,以为我们都死了。她会不会想不开寻短见?!”

“姐,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

裴凌南站在厨房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们。是啊,自嫁给沈流光,她一天都没有好好伺候过公公和夫君,每天起床,有人做好饭菜,回来也是沈贺年和沈流光把一切都备好了。她过得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哪家媳妇能这么轻松?恐怕公公心里有些微词,但看在流光的面子上,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喂!你很希望我迷倒别人吗?”裴凌南没好气地说,一边套上官帽往外冲,“今天可能要很晚回来,不用等我吃饭了!”

“有,有什么好商量的?!”他的呼吸吐在她的耳畔,痒痒的,她扭头想要躲开。

沈贺年瞪她,“你这女娃子越来越不像话了,来了什么来了?话也不说清楚。”

宁王观察着裴凌南脸上的反应,淡淡笑道,“本王不得不说,裴大人你虽然聪明,却实在没什么看男人的眼光。一个不要你,另一个利用你。”

“一点头绪都没有!”裴凌南叹了口气,悻悻道,“太后的话,明里暗里都在提示我要尽快破案,好把阮吟霄放出来,可是我忙到今天,没有半点进展。”

女人们噤声,忙做鸟兽散。裴凌南还隐隐约约地听到“已经成亲的妇女果然不爱美男”之类的零星抱怨。

月黑风高夜,一道影子利索地闪过沈家的庭院。

“是。”极轻的一声,外面的那个人就消失了。沈流光沉思了一会儿,微微侧头,看到裴凌南正站在牢房外面。他吓了一跳。

阮吟霄缓缓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她。

那三人回头一看是阿斗,顿时冷了脸,有口无心的回应。

四目相对,好像多年之前的一幕场景。

她抬头询问,“流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她话还没有说完,沈流光忽然低头来吻她。浓重的酒气呛进她的鼻子和喉咙,像是生饮了烈酒。

早先裴凌南曾经领教过宁王的厉害,人虽长得过得去,但笑起来太伪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宁王是先皇的亲弟弟,如今又大权在握,她一个小官得罪不起,只得去。

“爹!”沈流光的话音刚落,就跌进房里来。随后进来的沈贺年,中气十足,“凌南啊,你不会怪爹来你们的房间吧?”

“够了。”

“别动!沈流光,你要藏什么?!”裴凌南扑过来,一把拉住沈流光放在背后的手,成功地夺走了小册子。她一边翻开书,一边嘟囔,“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像个南瓜。”身后有人说。

一切从那个时候开始,彻底改变了。

不久,当裴凌南用尽了坑蒙拐骗的伎俩,把少年带出宫之后,心中开始忐忑不安。看这少年的模样,定是出身显赫。万一在市井里出了什么差池,她一个小官恐怕担待不起。

裴凌南停住脚步,等待那个人的答案。

府库是皇宫里收藏文书的地方,隶属于兰台,平日里没有什么人来。

裴凌南嗤笑了声。这个阮吟霄,怎么不去摆个摊卜卦算命?

铁蛋儿用手背抹了下额头上的汗,心想,丞相的吩咐多得能写十页纸,他还只是挑了不痛不痒的一条说出来。这些年,丞相的心意,他们这些明里暗里的下人全都清清楚楚,除了政事,私底下做哪一件事,动哪个心思,不是为着裴凌南?只是这些耗费在单相思里面的努力,当事人不会知道。

裴凌南点了茶杯里的水,在桌子上涂涂画画。她的记忆力不算太好,遇到复杂繁多的事情,需要写写画画来分析一遍,这样比较容易得出结果。这也是当年她在太学应付大考小考养成的习惯。每当她秉灯夜读,哈欠连连的时候,某个叫沈流光的人,却在自己的房间里睡得香甜。没错,这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区别。裴凌南摇了摇头自嘲,原来早就知道他不是凡人。

“明天,皇帝的队伍离开金陵城以后,赵康应该会马上下令全城戒严。这种祭祀的仪式,皇后是肯定会参加的。而翁大人作为礼部尚书,肯定会随行。皇上对在路途中会遇到的危险已经估计过了,身边随行的人员肯定也都考虑在内,我们不用管。而越大人引开耶律璟之后,自己也能够脱身。那么金陵城剩下的,必须得走的人,便是,我你,秦书遥,楚荆河,还有玉翩阡。”

铁蛋儿犯了难,“这么多人,可不容易。”

“还有抓住的南宫碧云和耶律擎苍。所以我们不要同时走,玉翩阡和秦书遥得先走。铁蛋儿,你密切注意驿站的动向,一旦越大人成功引开了耶律璟的注意,或者驿站起了骚乱,南宫碧云肯定会伺机逃走,求助于我们见到的那个老伯,所以让楚荆河盯着赏花楼那边。”

“那您呢?”

“我们只有三个人,我和楚荆河都不会武功,那南宫碧云必定是一身的武艺,否则先皇也不会派她去当细作。所以我要找人去动点手脚。”

铁蛋儿急道,“夫人,您一个人,会不会太危险了?”

“放心吧,这条命我珍惜得很,不会让它丢掉的。铁蛋儿,我们要赢的是时间,这么多人的性命,都靠我们努力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