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冕道,“你别问。”

周冕接过管家递到手里的手机,看了看上面的信号,现信号是通的,本该高兴的他,居然分外平静。

周冕的手指从书页上划过,又翻到后面,这一本皆是介绍折扇,而其中的折扇也多是他的收藏,有些是朋友的,每一把折扇都有一个故事,由周冕温雅散淡柔和略带哀伤的笔触细细写来……

乔伊斯从小长到大,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打他。

之前还毫无反应的周冕在此突然打断了管家的话,“别,别去告诉他。”

乔伊斯面无表情,很是霸道地出口,“我不放,爸爸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路易斯道,“哎呀,你就是太孤僻了,而且不想改变现状,所以才不想再婚,这怎么能行。”

周冕心里暖暖的很受用,嘴里却道,“不过是个散生,年年都过,哪里用特别对待了。再说,都这把年纪了,一年年越见老了,有什么好过的。”

在骨子里一直就有强烈的争强好胜的心思和掠夺欲的乔伊斯一下子被周冕点醒,道,“爸爸,不会有你想的这种情况出现的。而且,你知道我对那些古董艺术品,特别是东方艺术品不感兴趣,要是你出什么事,你留给我的东西,我必定给你卖掉,让那些对这些艺术品根本没有一点研究和喜好的人买去,他们只是拿在手里炫耀和用来增值,到那时候,不知道你是不是会心痛。”

周冕惶惶然,无法控制地身体抖,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许只是因为胃疼,或者低血糖引起的反应。

管家只好应了,去安排乔伊斯出行的事。

谢尔顿道,“嗯,我是来这边做一笔生意的,本来昨天就该走了,但是想在这里再看看,过两天正好去香港,没想到今天凌晨就地震了,我就退了房,现在就去机场,那边有朋友家的私人飞机,我就正好搭着离开,现在通过别的方式离开这里很困难。”

似乎,他的人生和今日的每一步都是一样,是他不得已被逼着只能向前迈出去。

乔伊斯知道自己又惹了周冕头疼,但是,他不说些气周冕的话,周冕就像个木头人一样,让他只能这样不时刺一刺周冕,他才有点活气。

乔伊斯就在一墙之隔的外间,他突然之间心悸得厉害,心脏莫名地无法抑制地跳动得厉害,他一愣,飞快地撞开门,跑进去一眼看到了两条腿都要抬上窗台的周冕。

乔伊斯看着他张张合合的浅色的唇瓣,心里的渴望像是沸腾的岩浆,完全无法抑制地要喷出来,他口干舌燥,他现在这个时候,他有了反应,他想亲他,想按倒他……

一听他说受了点伤,周冕就有些担心了,关心地道,“受了伤?是什么伤,严重吗?我让人去接你过来吧,正要也叫医生来给你看看。”

他努力回想乔伊斯生这种变化是在什么时候?

乔伊斯低头看他,心想要是父亲也能对自己说这句话有多好。他握起周清林的手打量了一番,觉得应该没什么事,就又要准备离开了,周清林拉着他不要他走,乔伊斯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乔伊斯道,“这是警告,你不要主动来找我。”到现在,他还是很怕父亲会现自己的心思,他怕他厌恶自己。

乔伊斯搂着周冕让他喝了水,又才扶着他让他躺下睡好,给他盖好被子。仆人也抱了他的枕头被子过来了,他自己亲自在周冕的旁边放好铺好,然后让仆人出去了,此时时间已经不早,都该睡觉了。

周淙文根本不理睬她,而且知道和她说什么都没用,反正她就是要泄而已。

柳愉生却道,“以后到底是哪个以后。前一阵子,我之前一个好友,比我还小十来岁,突然就去了,我和你父亲,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离开,你这个样子,实在让我担心,我们不在了,你一个人,怎么办?”

尤金不满地道,“你父亲不是能够接受我吗?为什么他在这里住,我就不能来。”

乔伊斯其实并不明白周冕这种中国文人式的伤怀,这种伤怀不仅是伤怀别人,也是伤怀自己也将会步入那种境地。

周环生道,“嗯,就是他。你要是和他关系好,看他能不能为我提供点资金,等经济环境好点后,我挣钱了就可以还他。”

乔伊斯看着现场被乐团带起来的激动的氛围,还有人在跟着唱的时候突然崩溃地大哭起来,甚至有人在现场嗑药,然后陷入迷幻之中,不知所谓地做着一些事。

周淙文说了这些之后,想到那毕竟是周冕的亲哥哥,怕他心里难过,便又多解释了两句,“虽然我们家是做实业,受金融风暴的影响较少,但是,经济形势还要一段时间才会慢慢变好,我们自己也要留些余裕做打算。族里是不可能给他帮助的,我们自己给他帮助,这种事有头却没有一个尾,帮人不能这样帮。所以,不是哥哥不帮他,是没有办法帮。你明白吗?”

要是在以前,周冕一定很介意这样靠在一个人身上,但是这些日子,他却有些习惯了乔伊斯的霸道,自己也理所当然地靠着他了。

因为这事,大家都叹气一回。

乔伊斯走到他的身边,看到周冕的精神还是不大好,就道,“爸爸,要是你累了,你就不过去吧,我去和大伯说一声就是。”

这些都是老掉牙的事情了,周冕也没什么好说的。

搬出去住之后,母亲要比以前开朗得多,现在,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父亲对待叔叔的方式,也许是不妥协也不行吧。

周冕道,“原来是这样。只是你看的哪本书?能够看这么入神?”

周淙文听他不当一回事,就握着他玉白带粉的脚挠起他的脚板心来,“这么大个人了,还当是小孩儿,讨厌医院就不看病吗?”

虽然他很少见他的两个祖父,也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因为父亲的要求,他还是尽量把礼数做到最好。

韦博教授冷静地望着他,虽然并不能看到乔伊斯的眼神,但是,他能够感受到他在想到那个人时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退去了刚才的那种冷硬威势和高高在上。

他那时候虽只有十六岁,但是已经非常高挑而成熟,因为沉默稳重,所以看起来竟然不会让人当成未成年。

周淙文也只好接过了。

路易斯接话道,“是啊。弘我前段时间还见到过他了,他比骞儿还大一岁,过不久,他也该娶亲了吧,等他们这一辈也结婚了,家里就会更热闹一些了。”

周冕睡了多久,周淙文就这样搂了他多久。

而周冕,他是四岁被过继给周耀华他们的,原因是他生下来就身体很差,几乎要养不活,算命先生说是他的父母克他,没办法,就只好把他过继来给周耀华他们养了。

周冕轻出了口气,“我明白的。我有自己的世界和想法,也许我的确是跟不上这个时代,但是,我明白好坏。”

尤金道,“的确是我的错,但是,我只是想到前天和你吵架了,我来和你和好,顺便给你一个惊喜,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乔伊斯以及他身后跟着的两位仆人走进来,是刚才的按铃声让他来的,他担心周冕晚上身体不舒服,所以赶紧来看他有什么需要。

周冕道,“一位成员新介绍进交流会的人,他有几尊鎏金佛像,实物较重,搬动困难,就让大家来他家看看,而你所说的可靠的人,我不明白你是指?”

他记得乔伊斯一直是吃西式早点的,有时候他去冷杉城堡看他,他还专门让厨子做西式餐点他吃。

乔伊斯亲自带着周冕上楼,周冕并不经常来乔伊斯这里,不过乔伊斯为他留了专门的卧室,里面的摆设也都按照周冕的喜好。

乔伊斯犹记得他身上的淡淡的气息,像是唐诗宋词里的透出来的悠远的馨香。

此时的心情沉重而又有种绮丽的忧郁,早已不会是他第一次走进这间房时的那种欣喜,而之后的事情也告诉他,他那时候的欣喜在之后看来是一种尖锐的讽刺。

周冕闭上了眼睛,凭着直觉一步步往床榻走去,镂空月亮门隔断处的轻纱拂在他的脸上,柔柔的凉凉的痒痒的像是人的抚摸,他轻吁了口气,继续往前走,直到拔步床的前廊框挡住了他,他才睁开眼睛来,房间里幽黑幽黑,他靠在前廊架子上,望着里面的床,床帐是挽起来的,依然是大红的颜色,床上的被褥也换回了大红色,绣着并蒂莲,鸳鸯,他不知道乔伊斯是不是明白这些所代表的意思,但是其实这些,曾经是他的梦中拥有的成婚场景。

他慢慢走了进去,踏上脚踏,然后在床上坐了下来。

他的手指在床褥上抚摸过,是丝绸凉滑的触感。

他坐着了很长时间的呆,恍然觉得自己置身梦中,自己是几百年前的人,而他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也都是一场梦,梦醒来该是什么样子,他自己也茫然得厉害。

周冕靠在床栏上睡过去了,梦中风景绮丽,故事怪诞,如同明清鬼神小说那般。

他是一名书生,走水路上京赶考,但是船却驶入了荷花深处,他被荷花妖所纠缠,把他拉进水里,他又冷又闷,挣脱不掉,正是困窘之时,一道士赶到,救他于危难,只是,救也就救了吧,不知为何,他又和这名道士纠缠了起来,把他瞬间吓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