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道:“那是!阿娇皮厚,不怕老太后打也不怕老太后骂,就怕老太后心里不痛快。”

他似笑非笑坐直身,眼睛看着门外。我想起一事,反过去揪他的脸:“老实交待!这两天干嘛去了?”

想是刚听到这事有些心急,她蹙眉望着随着老太后进了殿门的那对宝贝,声音也不似往日温柔。

不可否认,至今为止我对于“皇嫂”这样的称呼仍有些不适应,于是尽管她叫得自然,我应得却不是那么顺口。见礼之后她回身从宫女手里接过来两个小锦匣,双手十分平稳地递交给我,“这里是此番出京途中寻到的参药,当时舅舅驯马时蹭伤了手臂,下面有官员进献此药上来,不料却是极有用的。便是身上无事,每月服上一次半次也有强身健体的效果,嫂嫂不嫌弃的话便收下罢。”

但这样一来我的话便就好说多了。

我默然无语,跟只呆鹅似的任他拿帕子擦我膝盖上的血。

我还没来得及提起腿转身,他就已经绕到我跟前站住,眼睛盯着我的脖子,提了口气停在胸脯,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我顾不上身上的不舒服,眯眼望着他。我并不认为他有跟我聊天的兴致,但是我也不着急,便就站直了等着他开口。

“干什么去了?”

“公主与田蚡田大人已经到了甘泉宫,现如今正在老太里说话。太后请皇后娘娘这会且去去永福宫,说是有事与娘娘商量。”

王太后今年不过四十五岁,看起来远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许多,平日走得动得吃得饮得,她口中所说的身子骨大不如前,实在是个客套话。

我当不当得起是一回事,我敬不敬佩又是另一回事。总而言我做不到而别人能做得到的事情我统统表示膜拜。

我暗地里狠掐他手背,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说得这么肉麻。

刘彻坐在我旁边,脸色时青时黑,颇有些上了贼船而悔之莫及的意思。

我扶着额头叹气,只感日子即将变得灰暗无比。

她微笑,当即从袖口里摸出件碧莹莹的物事,晃到他跟前,“便是这个东西。不过是块凤玦,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既然不是皇后之物,那么我便再回去问问,想来是谁去过我府上,不经意落下了也未可知。”

他说得甚从容,仿佛这番话存在心里已久。而我讷然无语,不自觉就蹙起眉来。

长廊尽传来细碎的脚步,是刘春披了衣悄悄走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两碟点心,一碗清粥。

我趁着夜色昏暗,低下身将袍子穿了回来,然后把头发也迅速放散后重新扎好,最后给余英打了个手势。

久在宫闱内行走,小妮子们也懂得什么叫祸从口出。平阳对她们的说辞十分满意,弯了腰将她们扶起,柔声道:“那,假如有人问起来当中细节呢,你们怎么说?”婢女们回道:“奴婢便说,是侯爷吃醉了酒,在屋里碰翻了案上茶具,脚下一滑便撞到了案角上,跟公主完全无关。公主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才回府来的。”

前方的骂战已经升级,连平阳出声喝止也无效果。双方简直随时都有火拼的可能,而加上我们这边内部还有不少人在趁乱起哄,一时间便变得混乱不堪。

“奴婢……懂得。”

曹寿气绝,颤抖地指着她:“你,——我要入甘泉宫去见太后!”

留下来伺侯你,我想退一万步说即使是我同意,你弟弟会同意么?我可还管着他这几个月的食宿呢,我收了他的钱却跑来伺侯你,他岂不跟我拼命。于是我讪讪笑道:“谢公主厚爱,只是小的已经自由散漫惯了,怕是做不好伺候公主的差事。若是不经意冒犯了公主反为不好,倒不如……”

平阳边理着绣着金丝百灵雀的衣袖,边朝两位仆妇道:“侯爷回来不曾?”

我冲着刘春比划手势,刘春也着了慌,背在背后的石砖不停抖瑟,口里支唔道:“张爷,您,您不觉得现在想做点什么了么?”

他们愣了愣,回道:“回娘娘的话,小的们是侯府里的护院。”

见到我进来他立即站起,冲到我跟前说:“你去哪里了,我刚才从堂邑侯府回来,姑父说你早就出来了,可是我路上根本没见到你。”语气甚是抱怨,还附送我两个冷眼。

我一时无语,尴尬且烦恼地望着他,心里直懊悔不该提这话题。

回宫的路上我依然在想刘彻最后的那番话。

我抬起下巴指指内围:“还在里面呢,你快去救他吧。”

“是!”

我听后面上冷冷,心里却有些小小的安心,同样不知为什么。

我立时怔住,“我不去?”

这话无形中可连刘彻也给绕了进去,我同样以看好戏的神态望着刘彻。王太后慌忙上前喝斥:“太仆大人未免太不知轻重了,太皇太后今日出行大吉,你竟敢来此胡搅蛮缠!皇上,你还不令人把他给轰出宫去?”

韩嫣扬唇。我夹了筷鹿肉进口,轻嗤表示不屑。

“这个,”高斯为难地看了看左右,说:“汲黯大人说不便过来。”

我这番话也许让她十分生气,因她听后脸色已然发青。与她母女相称八年,像这么样严肃的对话从未有过,而我有些话藏在心里很久,也并未想过要说出口来。她与父亲之间的矛盾堪称冰冻三尺,我想今日定是撞了邪神,才会按捺不住而将话说破。

他翻着白眼坐下,两只眼直勾勾看着我,看了许久许久。若是平时我定要将他瞪回去不可,但是此时我的确是没有精神,于是冲他咧了咧嘴,叹着气滑进被窝。

他苍白的薄唇微启,但是没有吐出半个字。而是将手缓缓抽回,站直于我面前。

“快追!”

百美图上每一个人物都附有世人评价以及几则小传,我一页页翻过去,目光在当中某页留连了许久。而后从晓风身上摸来了胭脂,挑了些许在上面的人脸上胡乱涂了几涂。

我挑眉去瞧她们手里的物事,“啥来的?给我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