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从此瞒着我,刻苦习武。

我听得很焦躁。安锦安锦,我就在这儿,快来带我走吧!

“安夫人。”苏慧笑意盈盈地唤了我一声。她打扮得素雅,在一片花红柳绿中倒显得出挑。“许久未见,最近可好?”

经过一系列的调查后,涉案的官员已经被关押了起来,现在正在刑部进行审问。在这些涉案的官员中,除了兵部的那名冒名官员外,还有吏部文选司的一名五品主事,据说正是他从中安排,才令得这名官员成功地代人上位。

“不服老是不行喽。”他笑着把我理好的药材放进罐子里。“这些日子,眼睛也看不太清了。”

我索性也不躲了,起身朝她笑笑。“公主,好久不见。”

他的言语很有些犀利尖锐,是个有棱有角的性子。但这言语之中倒是令我看见了些解决的希望,他似乎并非真的要与大哥绝交,而只是碍着一时的气愤。

我的手一抖,元宵痛叫两声,耳朵上的白毛被我扯掉了一簇。该不会大哥对他其实也有点儿意思,只是还纠结于谁上谁下的问题?

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不顾一切与情郎私奔,众叛亲离,最后被人弃之若敝履。她没有勇气再回去面对曾经的未婚夫和家人,选择了自尽。唐惟杀了那个男人,至今未娶。

“噢?”我表示了十分的好奇。“什么样的?”

我好说歹说,跟他解释了好一会儿才让他相信我脸上这伤是摔了一跤的后果。他犹在忿忿,责怪安锦没保护好自家媳妇,让妹子伤成这样。

我摇了摇头,从水里拖着步子出去,到元宵身边蹲下,双手托起它的背,硬是把这好几十斤的家伙给抱了起来。元宵的大头在我颈边蹭着,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它紊乱的呼吸和湿凉的鼻尖。

他微微一笑。“已是日落时分,想必吏部办公署也该放班了。”

她又想了想。“要不还是算了吧……不如对大人坦白你就是元宵十三公子?天大的事儿,不是还有大人顶着?”

我心中一塞,不由得叹了口气。“你骗我。”

宋思甜眨巴眨巴眼说:“萧大哥他——”

果然知道了?我继续往下说:“我拒绝了。”

我说得兴起,将冷淘吃了半碗下去,渐渐觉得撑得慌,剩下那一半是无论如何也塞不进去了。安锦主动挪过碗,稀里哗啦吃了个一干二净。我看着空空如也的面碗和掏出丝帕优雅擦着嘴唇的安锦,感到十分满足。

安锦向来不在家用早膳,多半是在路边的小店解决的。这一年多以来,除了新婚那夜的圆房,我并未尽到丝毫做□子的义务,心中颇有些愧疚。但转念一想,安锦他除了赚钱养家之外,也没有尽到铺床暖被嘘寒问暖的义务,于是又平衡了。

“请公主看在微臣的薄面上,不要再难为拙荆。”安锦忽然又开口,音色依然带磁,却微微泛了凉气。

我恍然大悟。难怪娘亲跟大哥欲言又止,说的话也奇怪,原来是听了这样的传言。爹爹叹了口气:“阿遥,都怪爹不好。当时你说对安锦并无感情,后来还是答应了这桩婚事,爹虽觉得不妥却未阻止。如今你过得这般辛苦,都怪爹……”谈及此处,爹神情悲伤,喉头颤颤,泛黄的胡须抖索着,令我看了十分不忍。

“元宵。”我松了口气。“这回你总算懂了。”我弯下腰,在白色大狗的头上用力揉了揉。它半眯着眼,大概依然对之前我没有允许它直扑而来非常有意见。

这些怪事接连而至,由不得我不怀疑,最后终于忍无可忍,拦在了安锦的枣红骏马前,大喊了一声:“嫁就嫁,谁怕谁?!”

他的眉毛很长,漆黑如墨,宽窄合度。眉与眼窝的距离很近,令一双眼显得深邃。至于眼睛——我又开始犹疑。单调的漆烟墨如何显得出那眼里的飞扬神采?

话说我娘好赌这习性,延续到我成婚之后,变本加厉。某回她终于将自己那点儿私房钱输得精光,还欠下一笔不小的赌债。赌庄截住她讨要欠债时,她也不知是哪儿来的霸气,忽地振臂高呼曰:“你们敢问我要钱?我二女婿是吏部侍郎安锦!”

这位陛下,比我家爹爹还会跑题。

安锦显然已经习惯了陛下这种神展开的聊天方式,有条不紊地时不时应答两句,似是而非地附和。

没有赐坐,我又累又饿,站得两腿麻。难不成陛下打算用疲劳攻势?

陛下犹在滔滔不绝,安锦忽然开口道:“不知陛下召臣夫妻前来,有何要事?”

陛下恍然道:“对了,朕差点儿忘了。来人,赐坐。”

赐坐的意思是接下去终于轮到正题了。

陛下一改之前的冗长论调,言语很简洁,意思很明确,要将薛妙音赐婚给安锦,至于我,由于两年未有所出,只能降格做个偏房。

我挺生气。皇后娘娘好歹还来个娥皇女英,到您这儿我就直接成妾了?

安锦低道:“请恕微臣不能答应。”

陛下与皇后交换了一个眼神,笑呵呵道:“爱卿与夫人情深意重,难怪不能接受。不如这样,两位夫人不分大小,并排而立,如何?”

我哭笑不得。敢情这儿在卖白菜,还讨价还价?

安锦依然低沉声道:“微臣不能答应。”

陛下微愣。“难道要让薛姑娘为妾?这实在……”他为难地瞥了安锦一眼,摸了摸唇上的两撇胡须。皇后娘娘审视地看着安锦,微皱了眉头。

我看出来了,这的确就在卖白菜来着,只不过白菜的名字叫“薛妙音”。

安锦不为所动。“臣不能娶。”

陛下渐渐敛去了笑意,先是凉凉地看了我一眼,后有盯着安锦。

“爱卿是想抗旨?”

“陛下仁厚,不会枉顾臣子的意愿下旨。”安锦抬头望向龙座,毫不退让。

这句话说得巧妙。陛下若是够仁厚,就不该下这旨;陛下若是下了这旨,便失了仁厚。既然陛下失了仁厚,臣自然不遵。

翻译成直白一点的话也就是:皇帝老儿你听好喽,不管你怎么折腾,咱说不娶就不娶!

陛下不愧是陛下,立刻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他紧紧盯着安锦,半响忽然冷笑道:“若夫人这一世都生不出爱卿的子嗣,爱卿又当如何?”

安锦的身体似乎有些颤抖,隔了一瞬又平静下来。“即使一世无后,也绝不另娶。”

陛下的眼眯得只剩下一条缝。“爱卿当真要如此,不后悔?”

“不悔。”

“好,好,好。”陛下拍了拍手。“来人,赐酒。”

皇后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似乎有些不赞同。“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