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对秋英的来历好奇之至,而且我也知道铁大将军的隐居所在,更重要的是,和铁大将军叙旧,是很有趣的事,这次相叙,我们更可以有一个久未提起的话题七叔。我少年时受七叔的影响大,铁蛋因为我的关系,也认识七叔,七叔对他,当然也有影响。

我陡然打断了她的话头:“那神鹰!”

红绫很认真:“他的身子遮住了秋英,我看不清楚,像是那样,也像是向秋英,作了一个甚么手势。”

黄蝉现出很难过的神情这种神情是如此之真挚,因此很难相信那是伪装出来的。事实是,在过了相当时日之后,我们讨论过,也未能确定那时,黄蝉是真的感到难过,还是那只是装出来的。

老实说,这个问题看来简单,但是还真的不好回答。我的记忆之中,当然有七叔的模样,但是却无法拿来和我自己对比。

红绫像是明白,点了点头。

而一看之下,我们也陡然震呆。那种震动,应该可以说是属于“惊艳”的范畴,但是却又和一般的惊艳,大不相同。

黄蝉又道:“看这里,可以知道这人对一切设备,瞭如指掌!”

黄蝉接过了茶来,老蔡这才看到了我,大是欢喜:“回来了,正好,我还怕黄小姐等得太久!”

白素点了点头,我又道:“且看他们拖延到几时?”

白素心细,便问:“它叫了甚么?”

红绫迟疑了一下,想是那“鹰语”很难繙译,她道:“鹰儿说,窗外那……不是好东西,它要把它生擒活捉。”

我和白素不禁一呆我们当然不是不相信红绫的话,只是事情太奇怪了。

生活在极北之地的猛禽海冬青,居然会在亚热带出现,那已经够突兀的了,那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带它来的。

而鹰儿又说它“不是好东西”,那又是甚么意思?鹰儿虽然勇猛,但是海冬青也不是好对付的,我们又怕鹰儿会吃亏,又不知道海冬青的主人是谁。

在这一点上,红绫比我们有信心,她道:“鹰儿说要把那鸟儿生擒活捉,它一定能做得到。”

白素吸了一口气:“先看看那盒子。”

刚才,被那突然出现的海冬青一打岔,甚至没有时间把那盒子打开来,看看那三件法物是不是在。

白素一说,红绫便抢前一步,取下那只盒子来。那盒子的盖上,颇有几个机关,红绫不耐烦一一解开,大手一拍,就想把盒子拍碎。

我忙叫道:“不可!”

我一面叫,一面自她的手中,抢过了盒子来,打开,在打开的时候,我还在道:“盒中的三样东西,奇特无比,是我见过的最怪异的物件。”

正说著,盒子打开,红绫先“哈”地一声盒子是空的!

说是空的也不对,因为盒中有一张摺得很巧妙的纸条。一看到那种摺纸法,我心中又是一热。那种把纸张先摺成条形,再摺成“北斗”形状的摺法,叫做“七巧方胜”,正是家乡中人,传递书信时所用的方法!

我一伸手,取过纸来,只用一只指头一搓,就把纸条搓了开来。白素“啊”的一声:“莫非真是故人有音讯?”

我打开纸一看,只见上面画著一行雁子,一共是七只。

刹时之间,我只觉得鼻子一阵酸,两眶热泪打滚,就要涌出。

七叔,真的是七叔!

那七只排成一排,斜飞的飞雁,正是七叔的标志,我是自小看熟了的。如今又重现眼前,那么多年不通音讯的亲人,忽然有了下落,多少年前的事,一起涌上心头,甚么叫“百感交集”,这才算是知道了。

白素靠了过来,她握住了我的手,低声道:“七叔?”

我点了点头,泪水已经忍不住了人悲伤的时候会流泪,极高兴的时候会流泪,还有就是很激动的时候,也会流泪。

白素再道:“七叔他没有说甚么?”

那纸上,只有七叔的标记,可是一个字也没有,白素这一问,使我感到,那么多年,不通音讯,而七叔竟然一个字也不写给我,未免太狠心了些,心中再感到一股委曲,泪水就再也忍不住,扑簌簌掉了下来,都洒在手中的那张纸上。

我这时淌泪,是自然而然的事,而再也想不到的是,泪水落到了纸上,沾湿了纸,顷刻之间,纸上就现出了一行字迹来。

那一行字只有八个,铁划银钩,正是七叔的笔迹,写的是:“来刚渡,林中相会。”

我又是一阵全身热,转过头去,泪眼模糊,想对白素说话,但是竟说不出声来。

白素拍著我的手臂,道:“看清楚,字快没了!”

我呆了一呆,再去看那纸时,纸上的八个字,正在迅消退,转眼之间,便不见了!

我张口,待将那八个字,默念一遍,但白素一伸手,就遮住了我的口,摇了摇头,我也立时会意七叔采用了如此隐秘的联络方法,自然是怕隔墙有耳之故,我立时点了点头。

白素拉著我,一起出了屋子,这才一面走一面道:“你快去刚渡和七叔相会。”

我才一知道七叔的消息,恨不得立时飞了去,但一冷静下来,就知道事情必然和二活佛有关,我万万不能被人跟踪,这事草率不得。

所以我道:“我会尽快走。”

白素取出手绢来,在我眼角抹拭著:“真有趣,七叔算准了你会落泪,要不然,他的讯息,你就收不到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自小被他看著长大,他当然了解我的性情。”

后来,我把那张纸,拿给戈壁沙漠看,两人在经过了研究之后,叹服之至。他们说:“那隐形墨水,是特殊的配方。除了人类的眼泪之外,没有任何一种方法可以使它显形。而人类的泪水,化学成分极之复杂,根本没有法子在实验室中合成,所以”

他们不说下去,我也明白。所以,若不是我当时由于心情激动,自然而然涌出了眼泪,落到了那纸上的话,那我就得不到七叔传给我的讯息了这种传递讯息的方法,普天之下,也真只有七叔这样的妙人,才能使得出来!

白素抬头向天,神情悠然向往:“我虽然没有见过他,可是想想他的行事,也够令人佩服的了,他盗走了法物,拐走了秋英,摆明了不畏强权,定要实现当年老喇嘛对他的付托,简直不像是一个现代人!”

我则另有感叹:“只是不知道他当年离开家乡之后,这些年来是怎么过的,也不知道何以他竟会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害!”

黄蝉曾说,根据x光的分析,那盗宝人的头部骨骼,竟没有一块是未曾变形的,由此可知他所受过的创伤是如何之甚。

他是在甚么样的情况之下,受了这种创伤的,当然难以想像。但只要一想起来,也就足以令人遍体生寒的了。

白素又道:“你的行踪,要如何瞒过黄蝉,倒是一个大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