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川却道:“那里有会飞的蟑螂。”

徐白以十五岁的年龄,思考着想不通的事情,身边又无人帮她答疑解惑。加上初三学业越发繁忙,她也没空缠着谢平川,等到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这一年的五月份。

徐白看着他,意有所指:“你听见刚才的合奏了吗?”

那只猫挡住了谢平川的路,宛如一个毛绒绒的挂钩,扑在了谢平川的裤腿上。

宋佳琪心领神会,笑而不语。

陶娟也没忘记要稳固位置。

谢平川道:“我打算回家了。”

言罢,她双手背后,有点骄傲道:“因为它是姜黄色的猫,所以我给它起名叫虾饺。”

因为男人在意自己的孩子,而陶娟作为单身母亲,是无法给孩子上户口的。

夜半风凉,家中难得有人。平常偌大的房间里,只有谢平川的人影,如今父母放下工作,终于回归了家庭,但是室内的氛围并不和谐,潜伏着不易察觉的火药味。

谢平川道:“听你爸爸说,你想当法语翻译。我记得你也说过,想当英语翻译……”

谢平川却道:“那里有会飞的蟑螂。”

话音未落,徐白点头如捣蒜。

徐白感叹道:“今天的天气真好。”她侧过半张脸,望向了谢平川:“下周日你有空吗?”

“下周日要忙竞赛,”谢平川放慢速度,刚好和徐白并排,“一直忙到十月底。”

他穿着宽松的衬衫,衣领扣子解开了一个,隐约能瞧见分明的锁骨。

或许是因为坚持锻炼,他的身材也挑不出缺点,于是徐白凝视着他的侧脸,又瞄了一眼他的领口,谢平川便有所感知:“你在看什么?”

“当然是看你啊,”徐白毫不害臊,“你越长越好看了。”

评价完了谢平川,徐白若有所思:“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我发现男孩子也是这样。我记得初一的时候,我们班的男生都不起眼,到了初三,他们就像竹笋一样,眼看着就长起来了。”

徐白说的是实话。

谢平川却反驳道:“是吗?不过外表不重要,关键是内涵。”

徐白被他的话逗笑了:“为什么内涵更重要?以貌取人是有道理的。”

前方亮着一盏红灯,谢平川按下车闸,停在路边接着探讨:“你和别人交朋友,决定相处时间长短的,是性格、经验和阅历……”

他本意是想让徐白不要关注同班的男孩子,但是此刻为了自圆其说,他竟然和她讲起了道理。

徐白是很好哄骗的。

谢平川八岁那年,就发现了这一点。

那时候徐白才四岁,和父母一起搬到了北京。她怕生、爱哭、胆子小,不敢和陌生人说话,唯独对谢平川格外信任,甚至愿意把洋娃娃让给他。

于是在凉风拂过的午后,徐白举着一个布偶,像是要亲手递给他。

谢平川不收,徐白就一直举着。

谢平川的父亲见到了,摸着儿子的脑袋笑道:“邻居家的妹妹想和你玩呢,你好好和她相处,不能欺负她。”谢平川的父亲说完这句话以后,徐白就仰起了脑袋,先是敬了一个礼,然后伸出稚嫩的手。

谢平川恍然反应过来,徐白在践行一首儿歌——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呀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

他和徐白心意相通,却没有立刻回应她。

不仅没有回应,他还把双手藏到了背后。那天他刚和同学打完架,手指甲里都是泥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从不想在她面前丢脸。

他也没有答应父亲的那一句“不能欺负她”。彼时的学校在上自然课,全班同学都养蚕,谢平川从家里抓了两只蚕,放在洋娃娃的肚子上,然后他这样骗徐白:“你看,这个洋娃娃长虫了。”

徐白非常相信他,她当场就嚎啕大哭。

谢平川吓了一跳。

他手忙脚乱地道歉,然而于事无补。他只好把两只蚕都揣进口袋,昧着良心继续骗徐白:“你别哭了,我帮你治好了它。你要是再哭,它还会复发。”

徐白仍然泪眼汪汪,她不太能听得懂他的意思,于是她不知所措地说出了他们见面以来,她开口讲出的第一句话:“谢、谢谢哥哥。”

奶声奶气,还带一点鼻音。

徐白养成的习惯不容易改变,这一句“哥哥”她叫了十年。

此时此刻,她也自然而然道:“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她竟然问了这样的话。

十字路口的红灯无比漫长,抬头可见徘徊的天光云影。徐白扶紧了山地车的把手,语气却像轻松的闲聊:“我说啊,是不是那种性格很好的……”

徐白还没有说完,谢平川便打断道:“前面那个人是我同学。”

他有意避开她的问题,破天荒朝着同学挥手——那位同学站在不远处,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一路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