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湲再忍不住,腾地跳到沈侨面前,怒道:“再说我胖,我就把你家圆圆的毛拔个光!”

叶湲听两人拌嘴,也不拦着,由着她们俩叽咕,待见桌子上的墨汁已冻了,便拿了放一边的姜挤了水到砚台里,自己亲手磨墨,小莲叶看见,要来帮她,叶湲赶走了她,只见她们俩去里屋暖和去,自己动手才有意趣。墨磨好了,叶湲蘸浓了墨,低头看着摊开的生宣,想着刚才母亲说的要离京外任的话,果真如此,自己岂不是要几年见不到郑峦了?

青霞刚想斥责小秀,不想叶洛突然回头,狠狠地盯着小秀,“哪里来的婢子,跟谁这样说话呢?”

叶湲知道母亲心重,总觉得婆婆因为没让叶永明纳妾而不喜欢自己,便哄母亲道:“在我心里,娘是最聪明最漂亮的母亲了,祖母心里也都明白母亲的好,若不喜欢母亲,会是这般模样?”

叶湲撅嘴道:“我嫌他闹的慌,天天学舌的好不吵人。”

“大同?”郑氏一惊,蹙眉问道:“那可是边关重镇,常年兵马不断的地方。我听哥哥说,出关去贩卖毛皮、药材等物,都说那边兵荒马乱,怕是北边要用兵呢!”叶湲听的也是心惊,老爹这样文弱的人要去边关重镇?

沈侨喝了药,蹙眉砸嘴哭脸,半响才回过神来,瞪着叶湲哼唧道:“叶小胖,小胖子,小胖妞,小丫头,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游夫人便回道:“老太太一病倒,侨哥儿便跟着病了,后老太太去了,又狠哭了几回,急火攻心,这病越发缠绵不得好了,便让在房里养着,不让去灵棚,可也不听话,才好了些,又跑去跪灵,这病又重了,日日请医用药的。才刚听说夫人等来了,嚷着要起来磕头呢!”

偶尔,叶湲也会跟着郑峰偷溜出山庄,到附近的山间田野疯癫一回,那种脚踏实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的快意,让她更渐忘怀前世的种种。

妙妙?苗苗?叶湲有些恍惚,天意还是巧合?她看郑峦,正温柔地抚着妙妙绸缎般丝滑的毛发,亮亮的大眼睛含羞带怯地,偶尔看她一眼,脸就一红。叶湲一阵恍惚,是沈嘉骏帮我送回自己的名字吗?

郑氏将郑峦检查了遍,没有伤口,松口气说:“包口了的木头剪刀而已,没伤着。”

沈侨自然不知道叶湲这些小心思,伸小手捏叶湲藏在暖和的袖套里的小手指,嘴里还说:“怎么还这么小呢,什么时候能长大会说话走路?”

叶永乐见太太眼底柔意,已全然明白是自己误解母亲了,事情居然会如此急转而下,叫她如何不惊喜交加?她还不能确定,所以要亲自去问了大嫂子才做准,于是也顾不得大家小姐的尊贵,转身迈开步子就要去东院寻大嫂子,走到门边才记起没给母亲道别,又回身急急地对太太行了个礼,笑道:“谢谢母亲。”

且说叶永华在家也不过住了两日,便回了赵府。未几,又有叶家西府出的大姑叶永兴送来鞋袜,连才九岁的四姑叶永旺也送了一双鞋来。叶湲第一次看到四姑,见她那么小却能绣出那么致的花来,未免对她也是崇拜的两眼放光,继而又担忧自己的未来,练出这般手艺得刺自己多少针?

王氏见叶永乐与叶湲玩的高兴,凑趣问道:“三姑似乎清减了些呢,屋里可都收拾好了?”

那适意阁是叶家未出阁姑娘住的绣房,叶永乐回来自然是要住回去的。郑氏听沈氏如此吩咐,便明白她是故意将三姑的差事丢给自己,她自己提出接回三姑,也不好推辞,便应了下来。于是,沈氏向东,王氏向西,各自走了,郑氏送了一回,才回身向自己的东后院回去。

沈侨含着手指静静地看着郑峦手里那朵菊花,不知道在想什么。叶湲又一阵恍惚。沈侨抬眸看向叶湲,轻轻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叶湲恶寒,这表情自己跟自己爹似的,宠闺女?

沈侨看她鼓着腮帮子,更觉好笑,稚声稚气地说:“财迷小丫头,给你吧,我不要回来就是了。”叶洛不愿意要将金锁还给沈侨,沈侨连说不要,叶洛也不推脱,转身找蜡烛要将蝉壳做琥珀去了。

碧凡摇头,“说这些话怎么会让人听见?也知道,如喜不是那种多话的人。”如喜为人稳重,格温和,很得大喜欢,或许就是太太要把她送入大爷房中的原因之一。

太太便叫了裘姨娘,说道:“虽大姑娘是你养的,但到底她是主子,你是姨娘,伸不得手到她身上,我本想叫你带了你家去,教你规矩,奈何这些天我身上也还没好,便多留你服侍几天。但这规矩不能坏,去后院廊檐下跪两个时辰吧,好好反省。”

郑氏犹豫着怎么出口,叶浚、叶洛、沈侨和郑峦几个小子风风火火地进来,邓氏便叫郑峦,“二小子,你过来。”郑峦凑了过去,邓氏便指了叶湲说:“把湲妹妹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叶湲全身都在颤抖,她再也忍不住了,什么都不顾就往郑峦怀里扑去,吴嬷嬷一个不妨差点摔了她。叶湲没抱住郑峦,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只手指着郑峦,一只手揪吴嬷嬷的耳垂,哭得惊天动地。沈嘉骏是你也跟着我来了么?叶湲控制不住的哭,不知道是惊讶还是喜悦,真的是你吗,沈嘉骏?你为什么躲着我?可为什么一样的眼,却不一样的眼神?

郑氏进去,叶湲打量,这正房炕上横设一张炕桌,桌上磊着书籍茶具,靠东壁面西设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挨炕一溜三张椅子上,也搭着半旧的弹墨椅袱。郑夫人坐在东边上首,沈氏抱了王氏坐在西边下首,亦是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王氏哭得泪人一般,蜡黄着脸,钗环凌乱,粉渍痕污,甚是可怜的模样,地上跪着裘姨娘和爱竹。

从青点头,又哄了他几句,叶洛才高兴地拉着刘嬷嬷走了。

叶湲纳闷,你小子能听懂我的咿呀国语?沈侨却给了叶湲一脸阳光,干净明艳的淡蓝色薄纱夏衫,衬着星辰般明亮的眼睛,天真无邪的笑容,可爱的一塌糊涂,真叫人恨不起来。叶湲决定,还是原谅小魔爪算了!

叶湲听着母亲话里的苦涩,也呆了。古代啊,三妻四妾,大家庭,自己以后也要这样生活吗?

王氏见沈氏眼中有渴慕之意,笑道:“湲姐儿倒是个乖巧又有福气的,我们洁姐儿都快两岁了还磨人的很,大嫂若是喜欢丫头,把洁姐儿送你如何?”

太太听了便有些不喜,但还是缓缓点头说道:“那带着弟弟去瞧吧,瞧完赶紧回家睡觉,不许贪玩,小心明天先生问你书。”又吩咐跟的妈好生看着,早些带回屋睡觉,这才放了哥儿四个去了。

叶湲看去,只见是一个粉雕玉琢大约三四岁的垂髫男孩,穿着银红起花锻衫,血点红裤子,红绫百纳虎头鞋,戴着项圈金锁长命符,一双黑矅石般明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如有明灿流光过隙,夺人心目。

沈氏点头,吩咐了人备车。郑氏亲自给沈侨系了朱红印花轻纱斗篷裹严实了,又送到二门,见沈氏与沈侨上了大车才扶了丫鬟回去。那王氏见沈氏和郑氏都面有不虞之色,心中快意,甩着帕子轻快地家去了。

一个声音有些沙哑却很轻柔的女子,喜道:“快给我瞧瞧,真是活过来了?”

且放下叶永明如何叫爱妻晚上补偿自己之事不表,只说沈侨等出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