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黟板着一张黑脸道:“你们现在想走也走不了。”话未说完,闻熙雨已经回来,表情复杂,眉目间全是不敢置信。

众人望去,原来是闻熙雨展开折扇的声音,他摇着扇,问:“不明白的地方可多了,一是那女娃怎可会长不大?二是她娘既已死去多年,那倒夜香的人又是谁?你说话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又疑点重重,莫不是想故意瞒着我们,让我们做你的替死鬼?”

“是!客官。”小二点头哈腰地回应。

蔺相安低声下气,尽量的放低态度,白黟望着他,不屑地笑了笑,摇摇头,目光越发冰冷起来。“你且看看你的周遭,看看那些无故受她牵连的人,若是真等她筑成大错再来处罚,岂非太晚了?”言罢,他举高鬼魅,交错的青筋自手背渐渐浮出。

“给我走开!别靠过来!!!”禄元飞面色通红,双目不停环视周围,防止任何人向前一步,他精神过于紧张,额上豆大的汗水接连滴下。

长须道人从长长的白须下伸出手来接过木盒,对着月光打量起盒内的血珠。良久,他开口道:“这是布特木人的血液,自然与我们中原人不尽相同。”

因为蔺相安浑身是伤,下楼很是困难,二人磨蹭了许久才下到一楼,翠翠正要把蔺相安往他房里带,蔺相安想起什么,停下脚步:“翠翠,能扶着我去趟厨房吗?”

白黟单手提起巨剑灵活地转了一圈,好像他手中所握只是普通的轻剑般,他喷出一声不屑的鼻息:“装神弄鬼,我鼻子不灵才被你骗到井边,但你以为我眼睛瞎了没看出你的幻象之术吗?”

“客官,”小二一脸为难,“我要是不拦着您,那客房的钱可就要溜了。”

待少年将剑收好,使轻功落到地面时,在他周围响起打雷般的掌声与欢呼声。

“好主意,好主意!”禄元飞高兴得脸上横肉都舒展开来,他接过陶丰递来的石子,立刻朝树上的白黟丢去。

“想走就走了,有什么为什么?”武大海听得莫名其妙。

秦是宣蹲下来与武大海平视,兴致盎然地问:“你们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现在突然要走,难不成是怕鬼了?”

武大海移开视线。

秦是宣不可思议地张大了眼睛,“你真怕了?”

“切,你不怕?”

“这个么……”秦是宣站起来望着周围,波光粼粼,蛙声蝉鸣,树影婆娑……他能说什么?他只看到一派祥和宁静的景象,于是转过来低头说:“有什么可怕的?”

武大海哼了声,一脸嘲弄的表情,他也站起身来,拍掉裤子上的尘土,眼珠子向下,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那些都是假的!”

秦是宣作了个鬼脸,“假的?”他夸张地重复着,一点都不相信的模样。

武大海这回倒是稳住了没生气,他一边弯下身从地上捡了块鸡蛋大小的石头,一边说着:“从那个叫闻熙雨的大少爷一直嚷嚷着要离开,就算脱队也没关系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你瞧呀,这树下被施了法,女鬼侵入不了这地方,再者我们人多势众,怎么说也比单独一人要安全得多,可他却还是走了,而且还拿着一根火把,好像眼瞎了似的。”武大海说着,来到树底下接近圈子的位置,往武大地的方向瞄了一眼,后者坐在地上,只是气呼呼地看着他,什么也没做。

秦是宣挠挠脑袋,“这我倒是听小少爷提起过,他说这地方是恶鬼给我们布下的局,我们看到的皆是幻象,实际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仍然和之前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毫无二致。”他顿了顿,“不过,若只是如此的话,你也……”

“若只是如此的话?”武大海打断秦是宣的话,摇头微笑,眼里充满着嘲讽,“若只是如此的话就好了。”他说着,将手里的石头往外抛了出去。

石头没被抛多远,很快就落到了大树附近的地上,滚了几圈,停住了。

秦是宣盯了一会儿,石头都没发生任何变化,他正想问武大海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却见石头底下的土地忽然变成了浓稠的黑色,而后,那块石头便如同陷进了沼泽里一般缓缓下沉,没过多久,石头便完全陷了下去,空地又变回原样,既没有黑色,也没有石头,一如既往用那平淡无奇的外表欺骗众人的眼睛。

武大海转头看向秦是宣,秦是宣也转头看向武大海,他张着嘴,想说话却久久发不出声来,最后,还是武大海先开了口:“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吧?”

秦是宣艰难地动起僵硬的舌头,道:“知道了。”然后吐了口气,想让自己缓一缓。

武大海脸上没有一丝说服对方的喜悦,他沉重地看向大树外的世界,“我不怕死,但我从刚才发现这件事情起就一直在想,那个法师和他师傅当真能回得来吗?”

秦是宣收起面上搞鬼的神情,一脸严肃,仿佛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我们真要在这儿坐以待毙?”武大海继续说着,这句话仿佛是在问秦是宣,但更像是在问着他自己。

那名法师的本事真能撑到回来这儿将他们带出去吗?此刻,树下每个人的心头无一不被这个念头萦绕着,没人注意到湖边一棵不起眼的树苗下不时飘出缕缕淡色的紫烟,绮丽得异乎寻常。

就在半柱香之前,闻熙雨还在抱怨这地方黑得他几乎看不见路,而在半柱香之后,他先是惊险的躲过了掉下悬崖的危机,接着又懊悔自己离开的时候没有多备几样东西,比如绳索这类的。他小心地从悬崖边上探出头往下看去,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愁眉不展。

“(抽泣)……呜呜呜呜呜……(抽泣)……呜呜”

若有似无的孩童哭泣声从悬崖底下传出,搅得闻熙雨心神不宁。

“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他试探着朝悬崖下喊了一句话。

“呜呜呜……(抽泣)……呜呜……(抽泣)”抽泣声并没有因为他的问话而停止或有任何改变。

闻熙雨不觉抿起嘴唇,他算是清楚了,要不是这悬崖太深,导致他的声音没法传到下面,要不这就是那女鬼设的局,引他入瓮的。

来自深处的哭泣声仍然没有减弱之势,断断续续的,稚嫩的哭泣一声接一声敲打着闻熙雨的耳膜。他皱着眉,不久,便把沉甸甸的行囊仍在悬崖边上,只留下几件必需的能随身携带的物件,然后用牙齿咬着火把底端,就着微弱的光亮沿着石壁往悬崖下爬去。

纵然这可能是个陷阱,他也不要留下一生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