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的门被摔得震天响。

就在鸟怪再次往后看去时,它浑身羽毛瞬间竖起,颤颤巍巍地看着那个不知何时已追到它身后的少年。

“丑八怪!妈了个巴的居然敢不理你师兄?”禄元飞瞪开铜铃大的眼睛,面上横肉因为发怒而被染成红色,“陶丰、陆阳!给我好好惩治这个不懂尊卑的小子!”

“白黟……”蔺相安想制止住少年,但后者哪肯听他的,拖着巨剑哒哒哒地就跑了出去。

“老天,这两个人怎么都不听劝的啊。”蔺相安抓狂起来,跟着跑到前院,他后脚刚离开大厅,宅内所有的门便立刻关闭。

鬼怪看起来比在宅子里的更大,他庞大的身躯蹲坐在门前的石屏上,遮住了头顶的阳光,无形的压迫感在这不大的空间中弥漫开来。

“白毛小儿,你连你那把剑都拿不起来,你确定你真斗得过我?”

白黟单手提起巨剑灵活地转了一圈,好像他手中所握只是普通的轻剑般,他喷出一声不屑的鼻息:“装神弄鬼,我鼻子不灵才被你骗到井边,但你以为我眼睛瞎了没看出你的幻象之术吗?”

少年话一出口,鬼怪的身体即时缩小,变回方才宅中显露的大小,他咧开嘴露出两排利齿,吼叫着扑向少年。

白黟也不躲闪,他两手抵剑护在身前,挡住鬼怪攻击,身体在这冲击之下至少后退了八步,激起一阵尘烟。

“白黟!”躲在角落的蔺相安担心地叫道,然而叫完后他又震惊了,尘土散去后,少年还在与鬼怪拼着力气,那双瞳孔中不但没有一丝的恐惧,甚至还闪耀出兴奋与嗜血的光芒。

“吼——!”鬼怪见无法再往前逼近少年,只得伸出利爪朝后者攻去,趁机后退。

锵!

少年轻易的用剑避开利爪攻击,紧随鬼怪其后。

奉水本想在拉开一段距离后再转身攻击少年,然而无论他如何奔跑,跃上石屏,亦或是绕着石屏转上十圈,少年仍然能紧紧跟在他,丝毫不给他任何攻击的机会,而他若是稍有迟疑,少年手中那把剑便会将他皮肉破开。

奉水心中生出冷汗,他没想到这看起来瘦不啦叽的小子竟能在拿着这么大一把剑的情况下还能跑得这么快。眼看着这场战斗在以他意想不到的方式拉长着,他灵机一动,后腿猛地使劲跳上二楼房梁,少年终于不再跟着他,而是拖着剑,轻喘着气抬头望他,双眸通红。

奉水心中一喜,他所想的果然没错,少年虽有极好的轻功,却只善于往下,而不善于往上。他倾下前肢,冲着底下的少年大声吼叫。只要他将这少年扑倒,就能逼得少年认输,把贴于门上的符文撕去,而后他便能离开这该死的破宅子,从此获得自由了。奉水想得高兴,叫声也不禁减了几分凶猛,却没见着白黟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他大吼着跳向少年,少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先是心生疑惑,后来又想少年大概是被吓呆了,然而一眨眼的功夫,原本在他眼前的少年却消失不见,他一扭头,却见少年不知何时移到了他的身侧。

短短的时间却宛如慢动作般,他眼睁睁看着那把剑破开他鳞甲,随着他落到地上在他腹部划了一路口子。

“嗷——”鬼怪在烈日下发出凄厉的哀鸣声。

白黟拔出剑来,踢了鬼怪一脚,使其仰躺在地上,自鬼怪的腹中流出泊泊液体将地面染成青蓝色,这是鬼怪的血液。白黟提着同样被染成青蓝色的剑踩上鬼怪身体,在鬼怪的哼叫声中对着鬼怪的脖子高高举起剑来——

“住手!”蔺相安终于看不下去,冲出来大喊道。

“嗯?”白黟维持着举剑的姿势,缓缓转过头来,脸上是全然冷漠的神情,那双眸子里直白的情感却看得蔺相安浑身一颤。

杀意,如此凶猛的杀意竟是出自一个孩子。

蔺相安不禁心生畏惧,他方才已经见识过少年的本事,而少年此时不知理智尚存与否,若他此时上前,极可能被那把剑砍成两半,而他若是不闻不问……

他望了一眼那瘫倒在地上,濒临死亡的鬼怪,深吸了一口气,暗暗为自己打气。

“下来!”蔺相安走上去,对少年大喊道。

白黟面上全是不解,他听不明白。

“给我从那上面下来!”

“为什么?”白黟转回头,盯着鬼怪的脖子再次举起剑来。

蔺相安冲上前抓住白黟的领子直接把他从鬼怪身上拽下来:“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白黟皱起眉头,眸中的杀意减轻了些:“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未伤及你分毫,而你竟要杀了他!你才是什么意思!?”蔺相安越说越激动,脸都涨红了。

“他没伤到我只是他技不如人,杀——”

“从我们进来到现在,他明明有那么多次攻击我们的机会,却只是和我们玩起了捉迷藏和猜谜游戏,这像是想杀我们?”

白黟不耐烦地说道:“鬼怪没有存活于世间的必要。”

啪——!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这空旷的前院中发出回音。

白黟捂着火辣的左脸,不敢置信地望向蔺相安。

“既然没人告诉你那就由我来告诉你,任何人都有生存的权利,哪怕是鬼怪!”蔺相安极力压低他高亢的嗓音以制造出威严感。

白黟将捂着脸的左手移到蔺相安抓住他领子的手腕上,眼睛与对方平视,平静地说道:“放开手,让我杀了他。”

一瞬间,蔺相安感觉自己仿佛被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所抓住了,不禁后退一步,脚下踩到一滩湿黏的东西,他低下头歪脚一看,鞋底上全是青蓝色的液体。

“——不行!”蔺相安逼近白黟,揪紧对方的领口,大声吼道。

白黟内心惊讶不已,这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受他眼术影响的人,不由放软了语气:“杀他只是师父交待下来的命令,并非我本意。”

“那就告诉你师父任务已经完成了!”

“我不擅长撒谎。”白黟挥开蔺相安的手,蔺相安在力气上根本敌不过少年,轻易就被甩开。

白黟走到鬼怪脑袋前,重新对准后者的脖颈高高举起巨剑。

奉水失神地望着笼罩在他头上的那片阴影,目光中流露出绝望。

“住手!”蔺相安再一次冲上去,从后面抓住少年执剑的双手,企图阻止少年将鬼怪断头。

“放手。”白黟冷冷说道,语气中饱含威胁。

“你放我就放!”

“我叫你放手!!!”白黟一直隐忍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他伸手往后一推,便将身后的男人撞到坚实的石屏上。

清晰可闻的断裂声,白黟微微一愣,他转过身,只看见蔺相安倒在石屏下,死了一般。

砰!巨剑被扔到地上。

“喂,你没事吧!?”白黟跪在地上,匆忙抱起蔺相安上半身,焦急地问道。

“不……不要……”蔺相安微弱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