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2-20

发梢异样的拉扯感惊醒了白黟,他侧过头,一眼就看到那个年长的男人趴在床边揪着他一缕白发若有所思。

白黟浑身一个激灵,猛的回想起昨夜令他血气上升的一幕,他粗暴地拍开对方的手,起身喝道:“你干什么!?”

“啊,你醒了。”蔺相安看着床上犹如惊弓之鸟的少年,微微扬眉:“我这有些治少年白的药,你要不要试试?”

“不需要!”白黟怒吼着,一脚跨过蔺相安的肩膀下了床,快速整理了一下穿着,戴上兜帽,便提着剑冲下楼去。

砰隆!

客房的门被摔得震天响。

蔺相安跪在地上,盯着房门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立刻收拾起自己的东西跟着跑下楼去。

“客官!客官。”小二适时地拦住了蔺相安。

“别拦我,别拦我!那小鬼、不是,我侄子就要溜了!”蔺相安眼睁睁看着白黟的身影消失在客栈门口拐角,焦急得要死。

“客官,”小二一脸为难,“我要是不拦着您,那客房的钱可就要溜了。”

“客房的钱?啊!对不起,对不起。”蔺相安一边掏出房钱给小二,一边连连点头道歉,等他追出客栈,早就没了白黟的人影。

蔺相安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转来转去,抓耳挠腮:“唉,这小鬼,不过就是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吗,那么紧张干什么……”

“这位爷。”一把苍老的声音突然叫道。

蔺相安循声望去,一个年迈的乞丐蹲坐在巷口,咧着一嘴又烂又黑的牙盯着他看,他迟疑地走过去:“老人家,抱歉,我只有这点碎银子了。”

那老乞丐拿起破瓷碗,看着那几块碎银子跌落碗里沿着壁面滚了几圈,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笑了起来。

“爷。”老乞丐混浊的眼睛望向蔺相安,“您可是在找一个身着奇装异服的少年?”

“对,老人家,您可知道他往哪去了?”

“老朽当然知道,那孩子昨日四处找人询问村子西边那处废弃的宅子。”

“多谢老人家,我现在这就赶去。”蔺相安面露喜色,匆匆道谢后便朝西边赶去。

“哎?哎!等等——”老乞丐伸出一只手想抓住蔺相安衣袂,无奈他力不从心,只能目送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摇头叹气道:“那里可是鬼宅呀。”

白黟一路低着头朝村里出了名的鬼宅行进,路上也不知和多少人撞了肩膀,所幸此地民风纯朴善良,也不会有人为了这点碰撞怒斥喝责,只当是个莽撞的孩子,不分轻重罢了。

却不知道他们所想的这个孩子,此刻正沉浸在深深的自责当中。

白黟盯着地面,脑中思绪纷乱,他居然会让一个认识不过一天的陌生人见到他的真实面貌,不仅如此,连对方将他发缕放在手中把玩都不能马上察觉到,若对方是个歹人,他就算在睡梦之中被捅死也不足为奇。

不过——

白黟停下脚步。那个庸医虽然医术不精,但似乎并不是坏人。

他扬起头,看着面前破烂陈旧,有阵阵阴风拂过的宅子。

也许今后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那个人了吧。白黟如此想着,踏入了鬼宅。

宅子看上去至少荒废了数十年有余,层层叠叠的蛛网挂在角落,耸立在前院的石屏上积满了灰白色的尘埃,凌碎的颜色从屏面上脱落,难以看出原图,只能隐约看出有一名老太拿着一个碗佝着背立于河边。白黟关上大门,而后取下兜帽,解开捆在剑上的布条,绕过石屏走入前院,满地的落叶即刻被一阵怪风卷起吹向他,他冷目一瞥,举起剑朝那方向轻轻一挥,那些盘旋飞舞的树叶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散落地上。

“哼,装神弄鬼。”少年眸中满是不屑,昂扬地走进厅内。

片刻后,原本已经关上的大门自己缓缓地打开了。

“大侄子——!!!”不远处,蔺相安背着他的药箱子,一路风风火火,叫叫嚷嚷地飞奔了过来,在踩上石阶的时候“哎哟”一声,狠狠跌了个大跟头。

“痛痛痛痛……”蔺相安趴在地上,一脸的灰尘,撑起半个身子连连呼痛。

一抹黄色的影子从石屏后边窜出来,走到他的面前。

蔺相安抬起头:“哎,你是——”

老宅的构造很是奇特,白黟走到里头才发现,从外头望去,这幢宅子至少有四层楼高,然而他明明感觉到鬼气就在墙的另一头,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通往那个方向的道路。此外,除去大厅敞开的门外,他在第一层楼内没有发现任何一扇窗户,越往里头走越是伸手不见五指,木头腐烂的味道充斥着这个漆黑的空间。

“白……”一道颤抖的声音传入白黟的耳中。

“谁!?”

“白……黟……你、你在里面吗?”那声音带着快哭泣的语调轻声问道。

“庸医?”

“谁是庸医啊?!”站在大厅门口的男人一改先前的畏畏缩缩,声如洪钟地喝道。

“你怎么跟到这来了?”白黟自黑暗中走出来,他口中的庸医在见到他后吓得往后跳了一下。

“你这什么反应?”他不满地问道。

蔺相安猛拍胸口:“我的妈呀,吓死我了,你里外整个人都是黑的,在黑暗里根本瞧不出个影出,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鬼跑出来了。”

白黟本来就挺黑的脸瞬间变得更黑了,沉声说道:“那么害怕的话就快点滚出去,别妨碍我办事。”

“办事?办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了,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你昨天当了我一天的侄子,那你以后就都是我的侄子了。”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强词夺理和缠人的家伙!白黟咬着牙想。即便是禄元飞都不曾让他有如此强烈的杀人冲动。

没有察觉到少年迸发的杀意,蔺相安滔滔不绝地继续说道:“既然你是我的侄子,那么我包你吃,包你住,乃至包你安全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说,这当然关我的事了。”

粘牙糖!

白黟甩手转身走入黑暗:“随便你!不怕死就跟来吧。”

“哎……等等。”蔺相安迟疑地看着宅子黑黝黝的通道,仿佛怪兽深不见底的喉咙,随时等待着将他一口吞噬。

白黟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蔺相安眼底渐渐浮起了一层泪光,他在厅里原地转了圈,最终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小跑着跟了上去。“大侄子,我来了!”

片刻后——

黑暗中传出少年嘶哑的怒喝:“害怕就滚回去,别抱着我手臂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