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将酒囊中的酒喝下,两人相视而笑,爽朗笑声响彻云霄,周遭的守卫见我二人如此,愈发兴奋起来,一时间歌声、笑声、琴声混在一起喧嚣无比。

康熙三十七年,张鹏翮迁刑部尚书,授两江总督。康熙三十八年,上南巡,命鹏翮扈从入京,赐朝服、鞍马、弓矢,一时之间,张鹏翮圣眷不断。

“那又何妨?”张鹏翮笑着接过话茬,“下官自会将此事原原本本回奏皇上,除去此人的旗籍便是。曹公不必为难,今日里还有四爷在场,处置一个奴才不在话下。”

曹寅闻言一张笑脸僵在当场,而李煦更是满眼的惊惧,我也不去管他二人,缓缓送茶入口,须臾便有一人迟疑着走到跟前,“奴才杭州织造孙文成见过九爷,爷吉祥。”

崔嬷嬷俯身下拜,“奴婢今日未能护九爷周全,已是万死之罪,怎敢邀功。五爷千叮万嘱,奴婢还是有负所托,今次之后自会回京领罪。”

闻言我禁不住朗声笑起来,“宇成,爷真是服了你,四哥若是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知是个什么表情?!万余就要挨骂,那我恐怕要挨板子了,还是四哥亲自打的!”

上车前张鹏翮借着酒兴附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下官竟不知九阿哥如此好才情,此行少不得还要劳烦阿哥,改日下官必定登门拜访。”

“为什么要心疼?羊毛出在羊身上,今日我的投入,来日自叫他们十倍奉还。”我冷哼一声将公文扔在书案上,“正月十五之后,你就遣人慢慢将掺了四成杂质的官盐铺到市面上去,不用太过显眼越慢越好,咱们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官盐生意一点一点拿捏在手里。”

“爷,送给五爷的东西应该已经到了福晋手中,今儿晚上就能送到五爷府上了。”宇成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画渐渐团在掌心,却终是不忍毁去,唇边苦笑凄凉,一声一声砸在心间,眼角有清泪缓缓滑落,将纸团置于胸口,“你的东西我怎么舍得?你……我怎么舍得!要我等是吗?好,我等,守着你我的家等你回来!”

“蕙兰。”我阻了她的话茬,将她轻轻揽在怀里,“你这般年纪的女子,本应是在额娘怀中撒娇的韶华,却被指婚到了这里,给我些时间好好了解你、珍视你,也给你自己些时间适应这里的生活、适应我,好不好?”

翻身上马行在花轿之侧,心中反复思量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之所求是什么?我之心忧又是什么?夜空中不时有烟花绽放,看着转瞬即逝的光华我忽的笑了,笑的那样舒畅,再美的烟花也抵不过绚烂过后的衰败,既如此何不另辟蹊径也许成就的便是大家的柳暗花明……

“这无端从何说起,凡事总有个由头,这一次能平安渡过多亏了皇阿玛。”我起身倚在宜妃肩头,冲五爷笑道,“不过,哥哥那一跪的情,胤禟这里可是记下了,等大婚的时候可要好好敬哥哥一杯呢!”

康熙脚步未停只轻声对李德全吩咐着,侧首见我立在雨中蹙了眉却未有言语,上了御撵向乾清宫方向行去。

“这提议好,就请皇上立题让他们作答,若是不好罚他们酒就是!”皇太后笑着接道,“也让这些随侍的记名秀女一道作答,应个郎才女貌、人月团圆的景儿!”

站起身来到胤禟身后,顺着御笔看去,只一眼便有了惊心的痛楚,“薄情转是多情累,曲曲柔肠碎。红笺向壁字模糊,忆共灯前呵手为君书……”那染血的宣纸已经尘封,世间再不可能有人会知道?!

五爷默默看着胤禟的忘形,不知为何竟不想阻止,只觉这样的发泄随他而言也许是件好事,年少的他不该背负太多,即便这负累不知缘由,也惟愿眼前人能痛快这一刻就好。

那恶少早有防备一下子闪了开去,“哎呦,还是个泼辣性子,这个爷喜欢!你既开口帮她,就该好人做到底嘛,爷放了她就没人陪了不是?”

“对了,茗烟格格的府邸离这远吗?”忽的想起茗烟来,明儿应该就要进宫待选,既然出来何不去看看她,那个提议也不知她思量了没有,若是愿意那么一切就都会不同。

“天妒?!”与我何干?这里面的缘由到底是什么?心此刻空落落的,竟找不到半点依靠,只剩惶惶然不知所措,惟想着若是明白这诗所含意义是不是就能够回到属于自己的年代呢?

暗红的宫墙、摇曳的宫灯、偶尔走动的宫人、巡防的御林军,所有的一切都看到了我们相携飞奔的身姿,也听到了那划破夜空的呼唤。错愕、不解再到默然,紫禁城这一夜乍现的惊艳,瞬间便归于沉寂……

我忽的一下跳开,“别,客气了!受了你这一拜,指不定还要我怎样呢?下次皇阿玛再罚你,难不成还要我代为受过吗?!哥哥,你还是饶了弟弟吧。”

那一头五爷已经起身相迎,“安达怎么来了?”

“八哥、八哥!你眼里就只有一个老八是吗?”五爷的掌力又添几分,我禁不住蹙了眉,“你这样不管不顾,是为了茗烟还是为了胤禩?!”

“表哥,姑母说三天之后的大选会为我寻个好归宿,可是他不在了哪里还有我的归宿呢?”茗烟身子微颤将我紧紧拥住,“这里好冷,我走啊走啊,就是寻不到一处能够让我暖过来的地方。姑母说八阿哥母家地位卑贱,为人却是极为恭顺,若是能够将他维系在郭络罗氏身边,凭着安亲王府和我阿玛的襄助将来必不可限量。”

“你……”四爷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从不曾想过皇阿玛会有这样的意思,如今被胤禟说来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听着外面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胤祺将自己埋首于那件外衣,近乎贪婪的呼吸着属于胤禟的气息,淡了吗?你的气息终于还是淡了。原来,我什么都留不住;原来,黄粱一梦竟会如此炫美;却不知何年何月你才能为我,只为我于月下再舞轩剑!

信任,他会信任谁?让我去户部学本事,不过是我那番话而临时起意罢了,若是无错还好,出了错怎么办?户部都是银钱往来,一个不好,那是要出纰漏的,算账本就不是我的强项,去吏部还差不多,毕竟我也是管了这多年的人力资源不是吗?

“你五哥小时候被枇杷核噎过,从那之后就再不肯吃了。”宜妃笑意更浓,“刚说你记性好眼下又忘了。”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爱所以放不下,可直到今日我才突然发现,原来住在我心里的,只是回忆中的他,而我——忘不掉的其实是我对他付出的感情,而不是他!习惯了生命中时刻有那样的一个人出现,可这也仅仅是一种习惯,无关乎爱情。回头看看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已经隐含了危机,也许再过五年出离婚姻的那个就会是我,既然一切都没有定数,有何必为眼前的得失去怨怪谁?活在当下,就要活的真实认真。

康熙闻言先是若有所思的审视我,随即笑出声,“老十,你这哥哥不是烧糊涂了,他明白的紧啊!”

说话间,有人猛的扯住胳膊向后一拉,我没有防备只觉得肋间传来钻心疼痛,口中闷哼一声,瞬间白了脸色。坏了,刚好的伤口啊,这年头也没个医用粘胶,只怕是裂了。

“我的爷,饶了奴才这一次吧。”宇成赶忙捂住袖口,“还不是爷问,奴才这才说的吗。这话可是顾师傅说的,奴才不过是鹦鹉学舌罢了。”

“喳!”有人躬身领旨,“奴才斗胆,请皇上为小阿哥赐名。”

一曲终了,女子欠身上前行大礼参拜,“喀尔喀部娜木钟觐见皇上,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来是喀尔喀部的小公主啊,快起来吧!”康熙笑着说道,“你父王可好?”

娜木钟起身答道,“回皇上,父王原想奉旨觐见,奈何身染风寒不能成行,特瞩娜木钟前来,请皇上恕罪!”

“无妨,喀尔喀最尊贵的小公主前来,朕又怎能怪罪。”康熙取过酒盏站起身来,“今夜原本就是家宴,没有什么上下尊卑,部族远近,大家都是一家兄弟!”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举杯遥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时间草原上山呼之声迭起!娜木钟侧首看向阿布,眼中分明流露出无奈与心痛,只片刻便重又转回头看向正中御案,再不曾看过来分毫。

须臾,康熙干了杯中酒坐回龙椅,众人也齐齐喝下手中之酒落座,娜木钟上前一步,自怀中取出一封书札双手奉上,“皇上,奴婢的父王有书信呈您御览。”

“哦?”康熙略感意外,却还是面带笑意让李德全呈了上去,待看过朗声笑道,“娜木钟你可知这信里写了什么?”

“奴婢不知!”娜木钟垂首答道,可贝齿却紧紧咬着朱唇,很显然她是知道的。

“喀尔喀台吉想要将你嫁给朕的阿哥。”康熙含笑说道,一双眼却带了几分凌厉,“你可愿意?”

“娜木钟但凭皇上做主。”娜木钟缓缓跪下,不卑不亢的说道,“愿草原各部永睦不战!”

“好个永睦不战!”康熙抬眼环顾四周,“如此性情儿女不知是哪家的福气?”

“皇阿玛,依儿臣之见,九弟那里一直病体违和,倒不如将公主指给九弟,既可以为弟弟冲喜,也可为两位皇叔祈福!”太子眼光一闪,徐徐说道,“更何况九弟家大业大,公主嫁过去自然可与董鄂氏平起平坐,多个人也好一同照应!”

这一番话说的我脊背发凉,他这是存心害人不成?!阿布闻言已经是怒火冲天,若是知道我就是那个天煞的九阿哥,还不一巴掌拍死我?!偷眼看去太子此刻嘴角竟满是嘲讽,心下一沉,他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如此对胤禟?

“老四,你怎样看?”康熙并未理会太子所言,“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四爷起身应道,“太子所言并无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