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起身看向我,“胤禟,随朕回乾清宫。”

那人将手掌摊开举到茗烟面前,“借一步说话可好?”

坐在御榻之上的我,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容若离世之前的场景,只觉来此一遭若不替他问出这句话,当真是枉费了老天爷的安排,“那样的风雨,那样的苦守,你怎么忍心?”

待到暮色四合、街市渐清,茗烟已是醉的不省人事,而我也是兴奋异常,唯有苦了五爷先是遣了何乐将茗烟送回府,后要阻拦酒醉的我四处乱走!

手扶额头心中暗叫不好,这个郭络罗格格也不看清楚了再出声,虽然我也是义愤填膺,可好歹也要弄明白其中的缘故才好。如今,一个是出宫的皇子、一个是待选的格格,露了身份显眼不说,这出入市井酒肆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可是不露身份,这事摆得平吗?!看衣着那厮也是个极富贵的主儿。

“起吧,”我笑着虚扶一把,“我五哥在吗?”

八爷一愣,为什么眼前的胤禟竟满是惶恐,再细瞧过去禁不住眯了眼睛,那微肿的双唇分外刺目!与谁?这样的夜与谁?!

“从这里一起跑到神武门,敢是不敢?”五爷眼中闪烁着璀璨光芒,鼓励的冲我伸了伸手。

“八哥属曹操的吧?!说到就到,弟弟这里才刚想到,你就无声无息的出现呢。”为什么在他面前自己总是不自觉地想要表现出更多的不一样亦或者更完美自然的自己?!

“哟,五哥,要说弟弟你还真是不少,眼巴前不是排到小十七了,都一个样子多无聊,我这个混不吝你才记得住不是吗?不求最好,但求不同!”大咧咧的揽住五爷的肩膀斜眼看他,这个家伙还真是高,现在的身量稍稍费些劲,也不知昨夜是怎么把他甩过肩的?!

“我只想茗烟幸福。”顿住脚步回首看他,“你不会明白为了维系利益而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会是怎样的痛苦。”

“喳!”宇成应声反身跑回去,喜芬也急匆匆回了慈宁宫。

这是怎样的眼神?狭长的凤眼澄明却有着无尽的哀伤,明明看着自己却又思绪无端,微锁的眉心恁得平添了几分风华,眼前人恍然间竟有了不食烟火的虚幻感,压下万般思量,四爷哑声道,“人世艰难?!九弟也道人世艰难?”

五爷双目微闭,暗自思量一番,这才说道,“你是嫡福晋这府中大小事务原本就该你来操持,秀秀既是侧福晋还是该安生照顾孩子才好。”

“四哥。”回转身露出灿烂的笑脸,“您户部的事情那样多,弟弟哪敢去烦你啊!”

可是,你越是怕什么越来什么,趁着下午教习功夫的当间儿我溜去庄宜院躲清静,却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五哥正坐在额娘身边,于是乎我一只脚在内,一只脚在外石化在门口。

“你呀,终是没个正经的人儿。”五爷见我如此,面色也缓了不少,“赶明儿皇阿玛赐婚分府,看你还能如此。”

“万岁爷……”宜妃原本想要出言阻拦,却看到康熙微微摇头,立刻将话吞了回去。

“原想着你对学问不上心,却不想小九今日竟然应对自如,倒是哥哥有些多此一举了。”八爷轻抚我的额头,“小九,长大了。”

五爷见我如此明显一愣,随即笑着说道,“也好,你且慢些走,我找四哥还有话说,等下了书房我再去额娘那看你。”

“莫怪。”那人将锦被于我裹好,柔声说道,“既是醒了,就让朕放心了。小九这次受伤,也是因朕而起,让他好好养着吧。”

“额娘。”轻缓出口的呼唤,更增几分不舍,不知不觉中宜妃已经在我心中犹如母亲一般,我知道这皇城之中已有了一份惦念。母亲、哥哥,全心爱着胤禟的人……紫禁城……家……能彻底远离吗?

八月二十七日,胤禟的生辰,因为禁足我未能应邀去八爷府做寿,一大早去额娘处请过安吃过寿面就准备去御书房,却被八爷拦在庄宜院外的僻静永巷内,“八哥早啊,下了朝也该去吏部转转才是,怎么找到弟弟这来了?”

“今儿你生辰,原打算去我府上给你好好贺贺,既然禁足不能出宫,这个给你。”

手中多了一个匣子,我轻笑一声将它打开,只见其内静静卧着一枚墨玉的扳指,日头底下泛着幽幽哑光,一看便知价值连城,“好东西啊,只不过弟弟受不起,扳指上吃的亏可不想重蹈覆辙。”说着将右手举起,在八爷眼前晃了晃,又旋身转了个圈,“八哥,您如今可看到弟弟身上还有什么琐碎之物呢?”

八爷闻言蹙了眉头,可我却不管将匣子放回他怀中错身就走,那夜他的所作所为我还记忆犹新,送这种东西你这是在羞辱我还是在羞辱自己?拿这个来道歉,你还真是考验我的包容力。

手臂被人拽住,紧握的手掌彰显着此刻八爷的怒火,我毫不畏惧的看过去,却见那双温润的双眸此刻竟有丝丝恳求在其中,出乎意料的神情让我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你……”

“中秋的事,你怪我我无话可说,如今有些事你看不到其内的瓜葛,不明所以我不怨你,说到底这也是我自作孽,可是不要拒绝我的好意。对你,还是那句话我会一直守护的。”

“哈~”放声大笑,借着八爷的手劲,我笑着倚在他身上,“情非得已的害人和目的明确的害人,有区别吗?你在和我说主观故意的不同吗?八哥,你管的是吏部不是刑部,这些话你还是留着跟三哥去说吧。八哥,你的守护很特别,弟弟无福消受。”

“不要笑,不要这样笑!”八爷扶住我带正了身子与他平视,“有些事不知道也是一种自保,难道你想陷在其中不能自拔?!”

收起笑意冷冷看向他,抬手拂去手臂,“八哥所言弟弟受教了,多谢哥哥那夜的步步紧逼,只是不知道八哥的同道中人又是哪一个?要是知道不妨透露一二,也好让弟弟有个防备,也省得伤及无辜。”

“无辜?这紫禁城内有谁是无辜的?你我还有胤礼从出生之日起就已经是个业报之身,所遇的每一次凶险不过是还报罢了!”神色黯淡下去,手紧紧握住匣子,八爷回转身向后走去,“不要也罢,我的东西从来又有几人是稀罕的?”

怔怔看着晨光中那略带蹒跚的身影,忽然觉得自己很残忍,一个满身才华的皇子,一个母家卑贱的皇子,一个生不逢时的皇子,即便有谋算又能怪他吗?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只能步步为营,我能因为这个就怪他吗?也许今后我也会变成如此,那时会不会觉得此时的自己太过矫情?!

刚想出声唤住他,冷不防身后伸过一只手止住了声音,将我带离永巷进了一扇角门。原本慌乱的心,在闻到那阵阵檀香之后安定了下来,任那人扯拽着我疾行。你这是又要唱哪一出,四爷?

“还真是个心软的人呐。”耳边传来四爷戏讥的轻笑,“几句好话就要原谅他了?”

我扳开他的手掌大力呼吸,“听壁角是你的爱好吗?”

“不是,不过是你们说话时没有避人而已。”四爷理了理衣衫,笑着说道,“九弟应该知道事无不能对人言的道理吧?!”

“哈~”我再一次放声大笑,手指指向四爷,“今儿我生日,你们是不是合计好了来给我说笑话的?!一个是情非得已的守护,一个是事无不能对人言的偷听,真是笑死我了!这是什么地方,皇城啊,你跟我说事无不能对人言?!这不是找死吗?”

“是有些好笑。”四爷伸手握住我的手指,顺势将我带到眼前,“生辰之日说死字也不怕犯了忌讳?”

“靠,要是这样灵,那我干脆说‘中秋夜算计我的人全死无葬身之地’好了!”想到这人那夜跪在身侧骨节泛白的手掌,心中即便不愿接受他的关心,但也不能板起脸来对他,“四哥信佛难道还有堪不破的?”

“伤害你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四爷将我一把拦在怀中,“若这是你心中所想,我会如你心愿。”

这……算是承诺吗?想要推开他却反被紧紧箍在他的胸口,起伏的胸腔、急促的心跳,让我感受到了此刻他激动的情绪,“不准推开我,没有下一次了!能够守护你的只有我,皇阿玛也不行!”

“四哥?”他不应该是出名的冷面王吗?不应该和胤禟是生死较量的劲敌吗?此时此刻这又算是什么呢?“你这是怎么了?”

“若再敢推开我这就是惩罚!”吻霸道的落了下来急促而深入,瞬间便夺去了我的呼吸和意识,只觉得满口腥甜,待要发作那人已经心满意足的立在身侧轻笑,“可要记住!”

他奶奶的,怎么又让他得逞了?!贝齿相撞有血渗出,心中懊恼万分之时,腰际多了一个物件,“不喜欢那手珠就带着这个吧,不许摘下来,不然惩罚依旧!”

“这是?”福字荷包缀在腰际,有阵阵苏合香气飘出,“荷包倒是不错,只不过这香……”

“总比藿香好吧。”四爷揶揄的看着我,“原本嘱托王允谦给你配个香料荷包,哪成想竟然让你用藿香,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那个味道有几人受得了?!”

“什么?”我错愕的看向他,“藿香是你授意王院使的?那……”

额头挨了一爆枣,“不准胡思乱想,与我无关!想要杀人还用那样麻烦?!只不过有人杀鸡给你这只猴子看罢了。”

“哦!”抬手揉着额头,细细思量他话中的真假,巧合很多情况下都是刻意的安排,他……可信吗?等等……不对,“谁是猴子了?”

“不对,是杀鸡对猴弹琴了!”

“啊!你!”正想发作,却忽的转了念头,“四哥,弟弟有话说。”

趁着四哥俯身上前,我一拳挥在了他的软肋处,满意的看着他痛弯了腰,拍拍手拉开角门向外走去,“下一次若再敢偷吻我,这便是惩罚!”

一抬腿迈过门槛,心情大好起来,福字荷包略有些碍事,伸手握在掌心刚想拿下去,只觉得后背发冷,待回头只见四爷单手扶着门框,一脸阴霾,“你可以试试。”说罢,舌尖在唇畔轻轻掠过。

妖孽啊,康熙的儿子个个都是妖孽啊!不对,也得算上康熙!将荷包妥帖缀在腰间,冲他一笑,“多谢哥哥的礼物,先走一步了!”

看着胤禟飞奔的身影,四爷无言的笑了手在肋间摩挲,心中暗道,这家伙下手还挺重,真是疼啊!不能偷亲你吗?下一次正大光明的可好?!思及此,禁不住笑出声,却牵起肋间一阵疼痛……胤禟,你身上的香气,我不想任何人闻到……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跟各位亲赔个不是,草青病了,繁忙的工作终于让我紧绷的神经有了生病的机会,先是腹泻然后就是带病公出,都是为了工作我无怨,可是加上呕吐和发烧就有些过分了~这副身子怎么就这样不顶用呢?最后再加上头疼,我真是无语啊,在床上昏睡了两天总算好些了,第一时间更新,亲们久等了!谢谢你们的不离不弃。&!--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