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想看到的?你真是祸家精。”沈臻静噙着泪珠对沈荣华怒目而视。

吴氏被沈荣华抢白,心中憋了一口气,她见沈老太太气急了,真有打死沈荣华的意思,忙冲门外喊:“你们几个死婆子,没听到老太太的话吗?老太太让把她拖出去打死,你们还等什么?气坏了老太太,把你们都卖到漠北去。”

“知道了。”沈荣华见鹂语好像还有话要说,问:“还有什么事?”

“奴婢原在京城大宅伺候,也难怪姑娘不认识奴婢。老太爷去了,大太太从京城那边调了一些人过来帮忙,百日大祭结束,大太太就把奴婢和几个姐妹留到这边府里伺候了。奴婢原在绣房,昨天大太太调奴婢来怡然居伺候姑娘。”初雪相貌清秀,说话很利落,礼数规矩也不差,一看就是性子爽利的人。

“我见过铜板,没见过这么多金银。”雁鸣为人忠厚,说话也实在。

沈荣瑾正在读话本小说给沈老太太听,读到动情处,竟然双眼泛红。沈臻静正给沈老太太绣抹额,看到沈荣瑾满脸哀戚之态,眉头紧紧皱了一下。

三年后,沈老太太把她接回去,趁沈逊外出巡查,安排她做陪嫁丫头,陪沈贤妃嫁到还是七皇子的今上的潜邸。后来,沈怡因生六公主出血太多,血崩而死。沈怡死后,有人传言怡然居闹鬼,怡然居就被闲置了,到现在有十二年了。

“祖母是长辈,是用来孝顺的,华儿不敢心有怨气。”沈荣华神态恭敬,声音低沉且温和,暗中却咬碎银牙,心中涌动着对沈老太太扑天盖地的恨。

沈慷正在气头上,见高长史追上来,也没理会,沉着脸大步向车队的方向走去。沈恺紧跟在沈慷身后,怕沈慷斥责他压不住事,心里着急,却不敢表现出来。

白氏所出的嫡长子未封世子,就直接封了王,封号“裕”,与谨亲王分府别居。白氏所出的嫡长女封宁阳郡主,韩氏所出的嫡次女封江阳县主。一脉有两个王爵,这样的殊荣在前朝乃到本朝都绝无仅有,更增加了谨亲王府在皇族的份量。

“姑娘,要不跟二老爷说咱们不回府过年了。”雁鸣有话直说,想法也简单。

女人,不管身份有多高贵,对八卦的免疫力都普遍偏低。尤其涉及到与自己有隔阂或有过节的女人,一旦说起,那兴趣肯定会空前高涨。

“水姨娘。”沈荣华见周嬷嬷变了脸,眼神沉了沉,没说话。

“圣勇大长公主口谕:连四公子好心救人,沈二小姐跪地拜谢,这件事已扯平,本宫不想听人再提起。灵源寺的闹剧本宫已悉知,不管所为何事,成骏都有错处,本宫让人打了他二十鞭,鞭鞭见血,还要面壁罚跪一天。”传口谕的嬷嬷停下来,示意小太监捧着一根带血的鞭子给沈慷等人看。

本来沈恺就不支持沈老太太的提议,认为此事与大长公主无关,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而沈慷认为此事可行,讲出一堆道理,连结果都考虑清楚了,并摆出一马当先的姿态。可此时,沈慷却把这烫手的山药丢给了他,他不做难才怪。

“有什么事?你病糊涂了吗?还是跟我装糊涂?”沈慷刚坐下,又腾得一下站起来,脸色极为难看,“老二,看你养的好女儿,你问她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祖父在天有灵,看到她重生之后的蜕变,看到沈家现在的样子,又该做何感想呢。沈家能有今日,是祖父心血精神浇铸的结果,付出之多可想而知。她重生归来,要报复某些人,为自己、为母亲和弟弟讨个公道,难免会动摇沈家的根基。

“不二和尚,这次可是你不对。”虫七摆出一副不偏向主子的姿态,“冰天雪地的,我家主子又有伤在身,天也黑了,你为什么鼓动灵源寺的和尚不允许我们借宿?冻坏我家主子就少了你的心腹大患对吧?你就这么慈悲为怀?”

沈荣华被连成骏所救,这正是一个积攒人脉的契机,沈慷一定会费尽心思抓住这个机会。她才十二岁,又被贬成庶女,赶到庄子上自生自灭。即使这样,沈慷一旦发现她存在的价值,就要充分地压榨利用,决不会放过她。

“二姑娘知错就好,谢礼老奴都准备好了,二姑娘同老奴去送客吧!”

重生一世,认清自己比看清别人重要,怨恨别人不如检讨自己。只有这样,才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即使步步惊心、争斗不止,她也要把将来握在自己手中。

“二姑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真把自己当主子了?连老太太屋里的人都不放在眼里了?不委屈外人倒让宋嬷嬷受委屈,这是什么道理?”说话的人是张嫂子,万姨娘的奶姐,后来嫁了一个小管事,成了万姨娘院子里的管事媳妇。

有人替罪,没达到目的,这个结果不是杜昶和沈臻静想要的,但他们不得不借坡下驴。杜昶把选择权交给了沈荣华,却借机开出了逼人入死角的条件。

沈荣华再次睁开眼,仔细看了看雁鸣,又看了周嬷嬷,最后扫了鹂语一眼,又紧紧闭上了眼。眼前的情景很熟悉,好像七年前也是这样,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她也无法分辨。她要好好想想,想想怎么冲破似梦还真的囹圄。

金嬷嬷抬手一巴掌,打在小丫头脸上,狠啐一口,阴沉着脸怒问:“你管那勾引主子的贱人叫姨娘?谁封她姨娘了?她也配?”

“好,那我就一命抵一命。”沈荣华抡起短剑划向自己的脖子。

“华儿,不要——”被吓懵的沈恺想过来阻挡沈荣华,看到奔流的鲜血和残缺的尸首,他害怕了,胃里翻江倒海,不由自主地狂吐起来。

“二丫头,住手——”三老爷沈恒踩着鲜血冲上前,一把拉住沈荣华。

四老爷沈惟走在最后面,听到沈慷下令,想挤到前面附和几句。看到屋里惨烈的一幕,还有晕成一片的女人,他一着急,就选择附和沈恺,也跟着吐了。

“二丫头,你一向聪慧懂事,怎么今日行事如此造次?”沈恒握住沈荣华的手腕,抢过她手里的剑,又说:“你祖父新逝,沈家正是多事之秋,你……”

“老三,你跟她说什么废话?赶紧派人去报官,把她带到官府去定罪。”

“华儿,听你三叔的,千万别寻死。”

沈慷和沈恺同时喊出了一句话,之后,两人互相瞪视,都气不顺。以往都是沈恺很快就败下阵来,可今天沈慷撑不住了,冷哼一声,呵令管家去报官。

“不知大老爷要治我什么罪。”沈荣华说要一命抵一命,纯粹是个低级玩笑。

“家奴无罪,不可随意处死,你杀了金嬷嬷,有目共睹,当然要杀人偿命。”

沈荣华摇头冷笑,说:“三叔,还是你来告诉大老爷,他昏头了。”

沈恒点了点头,轻咳一声,捏着手中的短剑,说:“这把剑是漠北铸剑圣手所铸,北越王将它送给圣勇大长公主,是大长公主珍藏的利刃之一。能得大长公主赐刀剑者皆是忠正之人,用她所赐的刀剑杀人者无罪,这是先皇的赐封。”

“这……”沈慷这才想起原来沈荣华所用之剑是圣勇大长公主所赐,别说是金嬷嬷,就是他亦或是沈老太太,死到这把剑下,多半也会白死。

“都听清楚了吗?还有问题吗?没有我可告辞了,你们收拾烂摊子吧!”沈荣华从沈恒手里拿过短剑,低声说:“多谢三叔,华儿知道进退,请三叔放心。”

说完,沈荣华迈过金嬷嬷的尸身,大摇大摆向门外走去。

“你、你简直是……”沈慷不敢再让沈荣华偿命,但他不甘心这么放她走。

“我怎么了?”沈荣华和沈慷面对面,和气一笑,说:“我是沈阁老的嫡亲孙女,大老爷别忘了我还是林阁老的嫡亲外孙女,我做什么事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