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条斯理地持针在厉昆仑身上比划一下,微笑着道:“呆会施针会有些痛,厉将军千万忍着点。”

“不,”萧墨存阖上眼,倦极道:“太黑,我怕。”

白衣人冷哼一声,视线瞬间转为狠厉,单手揪住小宝儿的衣襟,低声道:“果然是个太监,信不信我在这当着人把你裤子扒了?这儿的人可都没瞧过太监下面,想来个个好奇异常,要不要试试他们怎么对付你这种小太监?”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萧墨存惨淡地笑了,直视台上那个自己深爱的男人,摇头轻声道:“我正是因着知道你的心,方如此饱受煎熬,无计可施。可你却不知道,当日的变故,从此变成梦魇,夜夜滋扰不休;当日你的死讯,令我痛不欲生,那等滋味,未尝经历之人,又哪能窥视其中万一?”他痛苦地闭上眼,哑声道:“慕锐,我很高兴你还活着,但是,许多时候,我却不知如何面对,还活着的你。”

那大汉还待再挥鞭,却被萧墨存喝道:“够了。”那大汉抬头,示意沈慕锐,沈慕锐点点头,遂垂下鞭子,站立一旁。

主子低低地不知应了句什么,那大当家又心疼又无奈地道:“是,终究还是让你听见了。他在外头候着呢。”

赵铭博苍白着一张脸,咽口唾沫,困难地道:“其实,其实首领他??????”

沈冰楠左手执刀,看向萧墨存,一双明眸内满是复杂的情绪,有喜有悲,有恨有悯,有期许有感动,却也有怨怒shubaojie有气恼,半响,她慢慢伸出手,摸到自己下颌,随手一揭,将一张制作精良的人皮面具揭了下来,露出底下略显苍白的脸孔,正是多日不见的红绸。

“公子爷,在您跟前,没有王大人,只有小全儿。”王福全红了眼睛,半跪他榻前,道:“公子爷,您莫不是,要跟小全儿生分么?”

他在这个时空的生活,所付出的真诚,所被践踏的尊严,已经够像个笑话,无需在死后,还继续像个笑话存在着。

萧墨存淡然一笑,点了点头。

萧宏图仍旧fqxs笑如春风,道:“那墨存觉得,那起案子,疑点在哪?”

厉昆仑动了动嘴唇,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抱拳道:“白神医,厉某人终究欠了你,来日,你若要讨回,便尽管来吧。”

他心里迅速盘算着,此番萧墨存醒来后,如何安置他,如何不动声色,震慑那帮想对墨存动手的人;如何给他真正的爵位名分,如何加倍宠爱于他;如何令他明白,自己是他这一生,唯一不变的主子。

厉昆仑愣愣地回望那双波光潋滟,承载无数希翼和隐约恐惧的美眸,心里苦涩难当,半响,方道:“那日我与他缠斗数千招,他即便只剩下三成功力,却也难以拿下,后来龙骑尉率精兵赶到,数千支箭齐发,将他一下s落江中。我赶去一看,江流颇急,将人瞬间冲得无影无踪。”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小全儿撅着嘴,端着托盘进来,里面照例是一碗浓黑药汁。他气鼓鼓地走了进来,将药碗往桌子上一撂,道:“公子爷喝药。”

萧墨存点点头,道:“既如此,赵铭博副堂主,你能否告诉头领并诸位堂主弟兄,你私自扣下的粮食用作何种用途?”

那女子却不接话,起身看向沈慕锐,掩嘴笑道:“爷,听闻你花大手笔新收一人,一路上宠幸异常,想必,就是位公子了?”

萧墨存渐渐心软,靠在他怀里,道:“富贵功名,我所不欲,只是我也是男人,朝堂再怎样,里头到底有我辛苦营建的事业,如此说走就走,心里割舍不下啊。”

“正是。公子爷请看,”陆先生转身一路指点,道:“此共计五亩田地,原为麦田,荒年被弃,田中颗粒无收,倒是留下一地晒干的秸秆。下官遵公子吩咐,将那秸秆拿锄头切细碎置一寸到一寸半,铺于田地之中。”

萧墨存隐隐觉得,他的吻有些不同。他想挣扎,却又被吻得浑身发软,忽然觉得矜持毫无意义,他索性一把勾住沈慕锐的脖子,描摹着他的唇线,笑道:“那,让我也故意一把。”

数日后,京城快马送了圣旨下来,赦归远州府并周边郡县赋税三年,着将一干犯官押解上京,交刑部重办。圣旨褒扬一等侍卫厉昆仑,称其“忠肝义胆,国之栋梁”,擢升为轻车将军,食三品将军俸禄,再赐将军虎fuguodupro豹袍一件,令其南巡得“便宜行事”。天启朝开国一百余年,非战事而擢升为将军者,厉昆仑算是头一人了。

“主子,统共才得一坛子江洲曲凌,属下还想着留着做菜呢。”

萧墨存一时沉默zhaishuyuan了,他沉吟片刻,暗自下定决心一般,微微一笑道:“任他是谁,反正我们且住着,这么大手笔,我就不信,这人没有所求。该出现时,他自然会出现,”他顿了顿,提高了嗓门道:“或者,这人不出现更好,我也犯不着承谁的情,你说呢?”

他原本就容貌甚美,如此一笑,当真如繁花盛开,旖旎璀璨。白析皓早瞧呆了,半响才嘿嘿傻笑起来,道:“你,你不生气了?”

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被白析皓扯着东躲西避,苦不堪言的萧墨存。他一开口,白析皓先明显减慢了速度,萧墨存又道:“厉大人,你也住手!”

萧墨存没有留意他的话,只观察那人神情,潋滟波光的一双凤眼内,神色虽然隐忍苦痛,却已是一派清明。萧墨存暗地里松了口气,这人的疯劲看来过去了,只盼今日莫要再发作才好。

那姑娘沉吟片刻,道:“不知掌柜姓名,小哥可否相告?”

说到此处,萧墨存诧异地察觉自己眼眶变湿,忙眨眨眼,仰头让涌上来的眼泪倒流回去。按说此刻示弱,流泪满腮更能增加令皇帝心软的筹码,但他心中有傲骨,在这个男人面前哭泣,是违背内心原则,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允许的。他勉强地笑了笑,颤抖着手指想掩上自己的衣襟,却被皇帝一下止住,自己伸手,缓缓抚上他胸口那个狰狞的手掌印。也是感谢晋阳公子,一个大男人却长了身比女人还细腻莹白的肌肤,这个手掌印置于这一身雪肤之上,看起来,真是说不出的凄惨和惹人怜惜。

门外的李梓麟立即探进头来,叫了声:“公子爷。”

萧墨存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武侠剧,开玩笑道:“你不会跟某些江湖女儿一样,脸只给以后的夫婿看吧?”

真要感谢他当年做志愿者,学过基本的自救常识,知道将大量清水灌入胃部,再催吐出来,是一种简单的洗胃。

“锦芳姐姐又乱说,我几时,几时会跟公子爷争茶呢。”梅香嘟着嘴道。

沈慕锐惊奇地道:“不会吧,我这张脸,是手下顶尖的易容高手所画,难道有什么破绽?”

皇帝眼光无比锐利,双手报胸看着他:“一条低贱的奴才命,值得了这么多?”

只是,那得费多大功夫才能扭转?他扶了扶额头,感觉一种无力感,虚弱地一笑,道:“吓到你了,很抱歉,我过去名声不太好。”

“说得好!等我出去之日,定是脱胎换骨之时。”那人喝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借了酒劲,原先连挪动都万分艰难的身躯,此时竟然靠着木栅栏,慢慢站了起来。萧墨存诧异得退了两步,那人不满意地说:“怕什么,我是老虎fuguodupro,看吃了你。”

萧墨存暗道不妙,急忙想掩住自己l露的肌肤,手一痛,却被皇帝反剪身后。皇帝脚下一绊,萧墨存身不由己倒了下来,摔在地上厚厚的地毡上,头上的发簪也散了,黑若瀑布的长发铺了开来。

“锦芳哪,你真有点象我的亲妹妹了。”萧墨存呵呵地笑,转身正色地道:“不过,该动的人,还是得动。”

“噢,”沈冰楠有些茫然,又问:“这里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