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热情之花还没有完全凋谢:她仍然能感到为人师表的欢乐,仍然能在那一张张

极其敬慕地转向她的小脸蛋上看到天主不朽的形象。不过她教的是年龄最大的孩子,

尽管他们的主管老师年轻而又温和,阿加莎嬷嬷却认为这些孩子是打够了才懂得规

矩的。阿加莎嬷嬷亲自负责塑造年龄最小的孩子的头脑和心灵,而把中班的学生留

给了德克兰嬷嬷。

梅吉平安无事地坐在最后一排的书桌后面,这位她敢于斜眼瞟着坐在她旁边的

那位小姑娘,她用她那缺了牙齿的嘴对梅吉战战兢兢的凝视报以浅浅的一笑。她的

脸黑黑的,有些闪闪发光,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坦率地盯着她。她使看惯了白皮肤

和雀斑的梅吉着了迷,因为,甚至连黑眼睛、黑头发的弗兰克的皮肤比起她来也显

得相当白,所以梅吉最后得出了结论,和她同桌的同学是她所见到过的最美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那黑美人嚼着铅笔头,将碎木屑吐进她的空墨水池里,动

了动嘴角一轻声问道。

“梅吉·克利里。”她小声地答道。

“喂!”教室前面传来了干巴巴的、严厉的呼喝声。

梅吉跳了起来,不知所措地四下看着。咔嗒几声,20个学生全都放下了手中的

铅笔,当他们把昂贵的纸张往旁边一推,以便把胳膊肘偷偷地放到书桌上时,响起

了沉闷的沙沙声。梅吉意识到大家都在瞪大眼睛望着她,她的心似乎都快沉到底了。

阿加莎嬷嬷快步从南道走了过来。梅吉害怕得要命,要是有什么地方可逃的话她一

定会逃之夭夭。可是她身后是与中班教室之间的隔墙,两边有书桌围着她,而前面

就是阿加莎嬷嬷。当她带着今人窒息的恐惧抬头望着那嬷嬷的时候,她那张缩成一

团的小脸几乎只剩下一双大眼睛了,她的手紧紧地抓着桌面,随后又松开。

“你说话了,梅格安·克利里。”

“是的,嬷嬷。”

“你说什么了?”

“说我的名字,嬷嬷。”

“你的名字!”阿加莎嬷嬷冷笑着,回头望了望其他的孩子,仿佛他们也一定

和她一样对梅吉嗤之以鼻似的。“喂,孩子们,难道我们不感到荣幸吗?我们学校

里又多了一个克利里,她迫不及待地要播姓扬名啦!”她转向梅吉。“我跟你讲话

的时候你应该站起来,你这个笨头笨脑的野丫头!请把手伸过来。”

梅吉从她的座位里跨了出来,她的长卷发在脸上飘散着,她紧紧地搂着双手,

使劲地绞动着。可是阿加莎嬷嬷却纹丝不动,只是一个劲地等着、等着、等着……

后来,不知怎么的,梅吉竭力迫使自己把手伸了出去,可是当藤条往下落的时候,

她又迅速地把手抽了回来,恐惧地喘着气。阿加莎嬷嬷用手抓住了梅吉头道。

“我也挨了藤条。”梅吉小声说着,热泪盈眶。

“这可真乱套了。”菲提起篮子,摇晃了一下才保持住平衡。“唉,梅吉,我

不知道该把你怎么办才好。我们得等你爸,看他怎么说吧。”她穿过后院向已经挂

满了一半的、被风吹动着的晾衣绳走去。

梅吉疲倦地用手擦了擦脸,朝她妈妈的身后出神地望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

顺着小路向铁匠铺走去。

弗兰克刚刚给罗伯逊先生的栗色马钉完掌,当梅吉出现在门口时,他正在将马

关回厩中。他转过身来,看见了她。他自己上学时的那些可怕的痛苦记忆像潮水似

地向他涌来;她是如此幼小,如此可爱、天真烂漫,可是她眼睛里的光芒却被无情

地熄灭了,那眼中隐含着的某种表情使他恨不得去把阿加莎嬷嬷干掉。干掉,干掉

她,真的干掉她,卡住她的下巴,送她见阎王……他放下手里的工具,解下了围裙,

快步向她走去。

“怎么了,乖乖?”他弯下腰,和她脸对着脸,问道。他从她的身上闻到一股

像瘴气似的呕吐味,可是他抑制住了自己想转过身去的冲动。

“哦,弗一弗一弗兰克!”她呜咽着,脸蛋儿扭歪了,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

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激动地贴在他的身上,叫人难以理解地痛苦地饮泣着;克

利里家的孩子们一过幼年就都是这样的。它使人不忍目睹,其伤痛不是几句宽慰的

话和几个亲吻所能解除的。

在她重新平静下来以后,他把她抱了起来,放在罗伯逊先生的母马的一堆发着

甜味的干草上。他们一起坐在那里,让马唇轻轻地触动着他们的草铺的边缘,把一

切都置之脑后。梅吉的头紧紧的依偎的弗兰克那光滑、l露的胸膛上,她愉快地哼

哼着,卷发随着马儿喷到稻草上的一阵阵的鼻息而飘动着。

“她干嘛让我们全都挨藤条呀,弗兰克?”梅吉问道,“我跟她说了,那是我

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