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与瓜六

想是这麽想,纪化却没有停下动作。他换下医师袍,把车开到便利商店前时,男人还赖在酒架前没走,纪化没办法,只好亲自下车,架起他腋下,把他半拖进车里。男人的意识还很模糊,有些痴呆地看著滑进驾驶席的纪化。

纪化对著他笑了一下,他也就跟著笑了一下,

你……是个好看的男人。男人说。

是吗?纪化应和著,一边踩动油门,花了几秒思考要去哪里,最後决定去他常去的那间酒吧,名字是电化反应,属於高消费会员制的隐密gay吧。男人似乎也不在乎纪化带他去哪里,只是懒洋洋地赖在那台audi的小牛皮座椅上,

嗯……和我……喜欢的男人……一样……好看。

男人说。纪化忍不住问:

喜欢的男人?是甩了你的那个?

男人忽然笑了,不……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我们……从来没……交往过。我们是好朋友,很好的……朋友。我……配不上……

纪化听得一头雾水,也不再问,他在酒吧前停了车,牵著男人下车,男人也完全不怕生,倚在他怀里,任由他半抱著下了阶梯。他是老熟客了,里面的服务生一看到他,就领著他进了内侧的包厢,纪化吩咐道:

给我两瓶香槟,杯子也要两个。年份别太陈的。

男人真的一点都不客气,纪化先叫了昂贵的香槟王,他也当水一样一饮而尽,纪化只好又两了一瓶蓝雉威士忌,也被他毫不留情地横扫一空。

男人虽然喝醉,倒也不会乱发酒疯,只是软绵绵地倒在天鹅绒长沙发上,柔软的黑发贴著纪化的大腿,还傻乎乎地笑著,

你……你很好。

他没头没脑地说著,一只手还指著纪化。纪化忍不住笑了,总觉得一晚的郁闷、被新主人拒绝的不适感,竟奇迹似地淡薄了:我很好?哪里很好?他故意问。

很好……都……很好。我……喜欢你。

纪化愣了一下,虽然知道不过是男人的醉言醉语,但纪化竟有一种心口一麻的错觉。毕竟没有主人会对奴隶说我喜欢你这种蠢话,最多就是称赞奴隶你表现的很好、你真美,小花之类的。像这样被人直率地表示好感,对纪化而言还是第一次。

他们在酒吧待到午夜,他把烂醉如泥的男人再度扛上车,想了一下,竟开往刚才和中年男子见面的饭店。反正他订了一整夜,不用白不用,放著也是浪费。

他看著已经赖倒在他大腿上、奇怪又有趣的男人,唇角又扬了起来。

男人真的很乖顺,任由他背著扛进房间里。中年男子已经离开了,回去陪他美好的家庭了,纪化意兴阑珊地想。床头还留有他紧张的汗渍,道具包也还散在床上。

纪化把男人随手扔在枕上,男人就翻了个身,似乎意识到是软绵绵的床,满足地笑了一下,还伸手抱过了枕头,美美地抱著阖上眼睛。纪化看著有趣,他坐回床上,刚才的挫败感几乎烟消云散,他把俊秀的脸孔凑进男人:

喂,你叫什麽名字?他侧著身子问。

男人嗯嗯啊啊地不知道咕哝了什麽,好半晌才挤出一句,

瓜子……瓜……

瓜?西瓜的瓜吗?

纪化一愣。男人又笑了,脸上红扑扑的:

嗯……瓜,是绰号,喜欢的人……取的,本名是……康云……不喜欢……

这意思是不喜欢本名,喜欢绰号的意思吧?纪化听著好笑,又忍不住问:

你是做什麽的?学生?样子不像,还是哪里的小职员?

没有……工作……打工族,做一天……吃一天……

自称瓜子的男人傻气地笑著。纪化问上了瘾,他索在男人身边躺下来,鼻尖对著鼻尖,呼吸对著呼吸:

你说你喜欢的人是谁?叫什麽名字?

纪化问。但男人却咕噜咕噜地吐出一串意义不明的话,还翻了个身。纪化问了几次不得要领,只好撑起身来,压过瓜子的身体继续问:

你几岁?念什麽出身的?

二十九……老了,念戏剧……没出息。

家庭呢?你爸妈和你住一块吗?你还没结婚吧?

离家……很久了,没联络……大家都……不管我。

纪化忍俊不住,这男人真是有问必答,而且看起来没有说谎:

那,你的兴趣?

唔……喝酒……看戏……听冷笑话……跳凌波舞……吃便当剩菜……打扫卫浴……被皮靴踩脸,还有……还有……纪化忍不住闷笑起来,他低声问:

还有什麽?

瓜子忽然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又爱困似地打了个喝欠:

甜食……甜甜的,蛋糕……冰淇淋……红豆汤圆……

纪化越来越觉得有趣,你说你被甩了,又是怎麽回事?

瓜子忽然挺了挺身,得意似地笑了起来:

被甩了……被甩了!我康云又被甩了!第六十八次!不……咯,好像是六十九次?还是六十七次……唔……不重要了,我告诉你喔……

男人笑个不停,转过身来,用指尖戳著纪化的大腿,

我很厉害喔,这城市里……不,这整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像我康云……这麽没用的,也没有人……能像大爷我,这麽不讨人喜欢的。每个人……每个交往的人,到最後……都会讨厌我……都会丢掉我。你……也是……过不了多久……

男人似乎被酒引发了笑瘾,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过……我很开心,至少现在……所以谢谢你。

瓜子含含糊糊地说著。纪化愣了一下,觉得有什麽东西涌往喉口,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忙清了清嗓子:

喂,我问你,你喜欢当s还是当m?

纪化问著,自己也觉得这问题有点好笑,又不是每个人都爱好此道。但不知道为什麽,他就是想问男人这个问题,就是没有答案也好。

没想到这问题男人却格外有反应,一边翻身一边咯咯笑了起来,

他们都说……我是m……是个怎麽欺负,都不会伤心难过的……与生俱来、彻头彻尾的m喔,喂……我是个m吧,如果不是的话,怎麽会……总是被……欺负呢?没有比我更的m了,你说……对不对?嘿嘿……

纪化怔愣地看著笑著翻过身去的瓜子,他好像也困了,毕竟喝了一整夜,抱著棉被就打起鼾来。纪化便从床上悄悄站起来,望著男人起伏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托著下颚,半晌忽然扬唇笑了:

不,康云,你搞错了两件事,第一,你本不算是m。

他缓缓地走到床头,拿起了道具包,从里面挑选了几件道具。然後把睡得正酣的男人从床上扶起来,靠在窗口的大躺椅上,